我们时不时就会碰上风暴,因为这一带是原始和多风的地带。六月中旬的一次台风更是让我难忘,可谓头等大事,因为它改变了我未来的生活。我们那次必定是撞进了这种循环风暴的中心,狼·拉森开船向外突围,直奔南边而去,一开始只靠一面折叠起来的三角帆,最后索性只靠光秃秃的桅杆了。我从来没有想象过茫茫海波会如此广袤无垠。过去碰见过的海涛,和这些滔滔海浪相比,不过粼粼水波而已。这些滔滔海浪一波与一波相距半英里远,我相信浪头立起来比我们的桅顶都高出一截子。海涛浩浩荡荡,狼·拉森本人都不敢顶风停船,尽管他的船已经被吹到南边很远很远,离开海豹群了。
等台风平静下来时,我们一定已经被吹到横跨太平洋的轮船航道上了。在这里,令猎人们大感惊奇的是,我们正好就在海豹群里——第二个海豹群,或者如猎人们所说的,是殿后的群体,可谓千年难遇的事情。不过这引起的自然是“快放舢板”,猎枪砰砰射击不停,漫长的一天都在残酷无情地进行屠杀。
就在这个时候,利奇来到了我的身边。我刚刚把最后一条拉上船的舢板的海豹皮统计过,他趁天黑来到了我身旁,悄悄地对我说:“你能告诉我,凡·韦登先生,我们离海岸有多远吗?横滨市在哪个方位?”
我的心跳起来,感到一阵欣喜,因为我知道他在心里盘算什么,便指给了他方位——西北偏西,五百英里远吧。
“谢谢你,先生。”他只说了这句话,便消失在黑暗里了。
第二天早上,三号舢板、约翰逊和利奇就不见了。所有别的舢板上的淡水桶和食物盒也都不见了,而且这两个人的床和航海袋都不知去向。狼·拉森怒不可遏。他张起帆,向西北偏西的方向赶去。两名猎人不停地爬上桅顶,用望远镜张望。他自己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像一头怒气冲冲的狮子。他非常清楚我对两个逃亡者深怀同情,于是就不让我到高处嘹望。
海风好使,只是有时刮有时不刮,在这浩瀚的茫茫大海上寻找一只小舢板,如同在干草堆里寻找一根针。但是,他把“幽灵”号开到最大航速,打算赶到逃亡者和大陆的中间地带。做到这点后,他便在逃亡者的必经之路一带来回游弋。
到了第三天早上,刚刚敲过八击钟,站在桅顶的“思谋克”叫嚷说发现那只舢板了。所有的船员都来到了栏杆边。一阵和风从西边吹过来,表明更多的风将接踵而来。在下风处,缓缓升起的太阳照出不安宁的银色,一个黑点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
我们正向那边驶去。我的心像铅块一样往下坠。我一想到以后的情景就感到恶心。我看见狼·拉森眼睛里全是扬扬得意的光芒,他的影子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我简直恨不得扑上去和他拼命。想到利奇和约翰逊难以躲过的暴行,我神经出了毛病,我的理智一定离我而去了。我知道我懵懵懂懂地溜下统舱,拿起一支装满弹药的猎枪,正要开始登上甲板,却听见有人惊叫起来。
“舢板上有五个人!”
我倚靠在升降口,虚弱,哆嗦,听见别人也说没错,舢板上是有五个人。随后,我的膝盖哆嗦得难以站立,我瘫软下来,又站起来,对我差一点儿要做的事情感到无比吃惊。还好,谢天谢地,没人发现我把枪放回去,悄悄溜回到了甲板上。
没有人注意到我离开了一会儿。舢板已经很近了,我们都能看清楚它比任何一只猎捕海豹的舢板都大,构造的线条也不一样。我们的帆船越靠越近,船帆收起来,桅杆卸掉了,桨也收了起来。舢板上的人等待我们顶风停船,把他们救上船去。
“思谋克”已经从桅顶下到了甲板上,我们现在站在一起,他开始意味深长地咯咯笑起来。我用探询的眼光看着他。
“这叫什么话!”他咯咯笑道。
“出什么事儿了吗?”我追问道。
他又咯咯笑起来。
“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舢板的后边,最后边。那要不是一个女人,算我压根儿就没有打过一只海豹!”
我仔细看了看,不过心里还是没有底,这时候船栏边的人都欢呼起来。舢板上有四个男人,第五个的确是一个女人。我们兴奋异常,焦急地等待,只有狼·拉森例外。他显然深感失望,因为那不是他的舢板,上边没有他想惩罚的那两个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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