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捡起一块最锋利的燧石,在岩壁表面画着线——先是用力画了一条水平线,然后在它之下再加一条水平线,又再加四条横长的线条之后,她在既成的图案之中开始涂刮填充。由燧石留下的线条可以看出此时她手上的力道并不像开始那样大,新的笔画短促而连续。距这位作画人刻下这些线条至今已有超过14000年的时间,这期间地球至少经历过一次冰河期,而即便经历了如此长的时间跨度,我们仍旧可以清晰辨认出这壁画描绘的长有华丽犄角的野兽。根据石器时代部族和克洛维斯人留下的更多壁画,我们可以了解到,当整个世界气候变冷时,驯鹿跨越南欧,在新墨西哥州被人类所发现。而那些用来描画驯鹿形象的燧石后来成为人们用来对付这批远道而来的家伙的工具。
如今,驯鹿主要栖息在极地圈,像是挪威的凯于图凯努(北萨米语写作Guovdageaidnu)这样的地方,这里每年大约有一半时光都被积雪覆盖。在漫长而严寒的冬日里,气温可低至零下30摄氏度,此时驯鹿聚集在高原上,它们用蹄子或是头顶的犄角在雪地上挖洞,寻找埋藏在积雪下的地衣来果腹。到了春日,海岸边的青草以蓬勃的姿态冲破地表向上生长,驯鹿们一年一度的大迁徙便是时候开始了。它们会一路向北前往海边繁衍后代。驯鹿的向导是萨米人,在高寒地带的萨米人靠捕鱼、捕猎以及放牧为生。牧民依据春季的天气状况和积雪的深度决定何时开始引导驯鹿迁徙并把控迁徙的速度。他们深知寒冷和干燥的土地有助于驯鹿快速由平原穿越至海边。每当夜晚降临,白天被日光融化了些许的积雪随着气温骤降迅速凝结并在地表形成了薄薄的一层硬壳,当地人把这种状态的雪叫作skavvi,驯鹿们通常会在此时趁着夜色移动。每天到了下午,地表的积雪化成雪泥,萨米人把这种雪泥叫作soavli。雪泥地面并不适宜驯鹿们奔跑,所以下午便是它们休息的时间。在行进过程中,驯鹿身上的绒毛会随之脱落一部分,牧民可以借由落在雪地的绒毛找到走失的动物,同样地,掉队的驯鹿也可以借此重新找到自己的同伴。
萨米语中有不少词汇直接或间接展示了牧民与自然环境密不可分的关系。这门语言中关于“雪”的词汇极为丰富,它们分别描述了雪的下落方式、方位、深度、密度以及温度。对于萨米人来说,与他们日常生活关系最为密切的一种雪在萨米语中写作seanás,意思是“松软的颗粒状雪”。每年1月到4月,地表的积雪便呈现这种形态。如果用国际上通用的标准来做比较的话,seanás的形态近似于“深霜”(即英语中的depthhoar)。这种颗粒状的雪为萨米人冬季放牧提供了极好的条件,驯鹿可以毫不费力地从其下挖掘出可以食用的地衣。与此同时,这种松软的颗粒状雪易融化,融化后的雪水可以作为饮用水供给游客。
萨米语中关于雪的一些词汇往往还和驯鹿有关,这一点也不足为奇,毕竟驯鹿是当地最重要的生物之一。举例来说,moarri是一种不大受萨米人欢迎的雪的状态,它指的是“冰冻的、会冻伤动物四肢的雪地表面”。萨米语中关于雪的词汇有大约100个,而关于驯鹿的词汇更多,有大约1000个。不过即便萨米人对驯鹿和雪的了解绝对算得上深入了,可如果要深究在本节一开头提到的那位萨米妇女到底在涂画有关驯鹿的何种信息,我想萨米人也无法解答,唯一知晓答案的大概也只有那幅壁画本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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