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唐诗之路
浪漫主义诗人李白醉心于天台山的千岩万壑、飞瀑流泉、佛宗道源的清雅,留下多首美丽的诗篇,描绘了一个集自然环境和人文光辉于一体的世外桃源,令人心驰神往。
晚秋的天台山,青翠次第褪去,燥热也已消散。行走在去往国清寺的山中,不免忘了脚下的青石板路,抬头瞻顾,天宇高远,重峦叠嶂,白雾缭绕,“往来赤城中,逍遥白云外”的场景跃入眼帘。夏收麦子,秋收稻。峡谷中的田埂上曾经是连绵的稻子,刚刚收割后,短暂地空着,等待寒露后播种下一粒粒油菜籽,再向春天约一场盛大的相聚,以灿若骄阳的光芒连天接地。如今,刚刚翻耕的新土,散发出泥土的芬芳。田埂上裸露着淡黄色的稻茬,稻秆被勤劳的人们捆扎成里外两层云雾茶叶状。远远看去,雾浮华顶托白云,细高圆润,各自芳华,横平竖直排列整齐跃上田垄,眼前仿佛是一片规模宏大的茶园。“云雾”随风轻轻摇摆,大的一端深深扎进土里,小的一端泛着光泽直指蓝天。“雁塔高排出青嶂”的千年隋塔,星星点点散落的白墙黛瓦民居,山门前两条山涧汇合后潺潺流淌,村野牧歌式的田园风光,自有一份素静和谐。偶有几只雀鸟咕咕叫着觅食,在苍茫的田埂间起起落落嬉戏追逐,而后渐行渐远,消失在苍松古柏掩映的千年古刹中。随着袅袅青烟升起,钟声由远至近,唤醒了古老的记忆和每个人的内心烛照。
自古以来,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浙东的山清水秀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文人墨客,周而复始,形成一条全长约190公里的重要文脉。由扬州经运河南下,渡钱塘江,进入浙东运河,再折南沿曹娥江、剡溪溯流而上,至天台山而终,成为中国山水诗山水画发祥地、书法艺术圣地、士族文化集聚地、中国佛教天台宗发源地,汇集了几乎所有元素的唐诗之路。在《全唐诗》收录的2837余位诗人中,就有李白、杜甫、王维等400多位诗人杖藜行歌至天台山,国清寺更是重要的一站。他们和当地人一样,听暮鼓晨钟,赏明月松涛,被山水润泽,结庐潜读,吟风弄月,写下1000余首佳作,仅写天台山的就达300余首。孟浩然的“吾友太乙子,餐霞卧赤城”,杜甫的“天台隔三江,风浪无晨暮”,元稹的“仙驾初从蓬海来,相逢又说向天台”……天台山是当年当之无愧的“流量王”,仿佛见面不说天台山就落伍了,它一时间成为文人墨客的诗与远方,以至于多年后,李白始终念念不忘:
天台连四明,日入向国清。
五峰转月色,百里行松声。
灵溪咨沿越,华顶殊超忽。
石梁横青天,侧足履半月。
忽然思永嘉,不惮海路赊。
挂席历海峤,回瞻赤城霞。
我们也模仿当年的诗人们杖藜行歌。走了不一会儿,幽深处一出现一片错落有致的橙红建筑——国清寺到了。
天台自古以来儒道释三教合一。国清寺始建于隋开皇十八年(598年),是中国佛教天台宗的发源地,也是诗路中最华彩的乐章。“五峰层叠郁苕绕,双涧回环锁佛寮”说的是古刹的地理环境,“十里松门国清路”是皮日休对香道的描写。而天台飞瀑随着时间的淘洗,在覆遮中一一清晰地映现着珍贵的过往。古刹斑驳的黄墙青瓦,拙朴的石阶小径,茂密的参天大树:溪风散落成花雨。寂静在耳廓里发出玄虚之声……
引人注目的还有地上晾晒的刚收割的稻谷,庙宇前,走廊里,竹筐旁,大片大片的稻谷在阳光照射下绽放了吉光片羽。稻香随之涌进千年的青砖之间绵延,汇入涓涓细流淙淙向前,像赴一场吉祥而虔诚的庆典……在这片金黄色的土地前,我们仿佛看到人们日耕夜禅的身影。千百年来,当地人根据时节种植相应的粮食和蔬菜,林丰粮茂,自给自足……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穿行在千年隋梅和古刹之间,瞻观“国清三隐”殿后,见殿外墙上悬挂了牌匾,上面是《古尊宿语录》中记载的一段著名问答。寒山问:“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答日:“只要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多么玄妙的对谈!足见其二人的智慧圆通,发人深省。
寒山与拾得是唐代国清寺隐僧,相传是文殊菩萨与普贤菩萨的化身。二人不仅深得佛学精髓,文学上的造诣也很深,常一起吟诗作对,后人汇编成《寒山子集》。至清代,雍正皇帝正式封寒山为“和圣”、拾得为“合圣”,民间百姓亲切地称呼他们是“和合二仙”。 仿佛任督二脉被打通,刹那间,小时候的记忆奔涌而来。P3-6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