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乐三先生是我的老师,是我的恩师!
1946年秋,我进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简称“上海美专”)读书,乐三先生教我们国画花鸟课。他那温文尔雅、厚道和蔼的举止,和认真负责、循循善诱的教学态度,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的画风,更使我感到亲切。因为我家乡是广东潮汕地区,自20世纪世纪20年代起,先后到上海美专、上海昌明艺专、上海新华艺专读书的人,为数众多。凡学国画的,无不受吴昌硕画风的影响,许多人也是乐三先生的学生。就连学西画的,画起国画来,也“吴派”十足,以至于潮汕地区的国画形成了“海派”画风。我中学时的两位国画教师,还是诸闻韵和乐三先生的高足。这些都促使我和先生亲近起来。翌年春,先生应杭州国立艺专之聘,到该校国画系任教,我内心深感失落,记得先生离开上海时,我还同诸闻韵先生的大儿子一起到上海北站送行,依依惜别。
同年秋天,我考进杭州国立艺专国画系,这样又可以同先生在一起,向他学习了。由于我学的是大写意花鸟画,教师有潘天寿、吴茀之、诸乐三教授和高冠华先生等,以乐三先生授课最多,同时先生又住在学校里,课余便于请教。先生无论是忙是闲,从不因为我前去打扰而感到不耐烦,每次都热情地招呼我,询问我的课业,关怀我的生活,闲暇时还同我拉家常。同先生的接近,使我有更多的机会看先生作画、作书、篆刻,先生还每每停笔为我作讲解,使我获益甚多。
乐三先生是现代金石书画四全的大师,吴昌硕的门人,也是大家公认的“吴派”艺术的代表。先生在继承吴派艺术的同时,更重视它的发展、开拓、创新。因此先生的作品,有自己的面目。在题材上也有了很大的拓宽,如飞禽、走兽,以及与人民生活息息相关的农产品棉、粮、向日葵、果、蔬等等,让人耳目一新,感受到时代的气息。在课堂上,先生也同样地强调继承民族优秀文化传统的重要性。他说传统文化是一个民族生活的反映,有它特有的民族色彩和形式,是几千年不断演革的精华。但我们在学习前人的宝贵遗产的同时,更要不断地开拓创新。他特别强调“师造化”,向大自然学习,丰富画作题材,提高作画能力。先生告诫我们“关起门来,凭想象是搞不出好作品的”。先生还阐说诗、书、画、印相通的道理,和它们相互关系、相得益彰的重要性,要求大家写好字,学作诗,学篆刻,也只有诗、书、画、印都完美,才能算是一幅完美的好作品。
先生每次授课,准备充分,虽然语言不多,却充分传授了画史、画论的知识。每有作品让同学临摹时,必定清楚地说明作品的立意,以及构图、用笔、用墨、题款与立意的关系等。同学们在临摹和创作时,先生总在旁巡视、辅导,随时地指出优缺点,还往往动笔示范。碰上同学有较好的习作时,先生又极其高兴地加以鼓励。记得我在国立艺专一年级下学期时,画了一幅四尺中堂《顽石图》,先生见后甚是喜欢,说:“画得好,有气势。就是稳定性不足一点。”说后审视片刻,提笔在顽石的右下角小石头处,向外加了几笔,笑笑说:“是不是稳啦。”先生看着画,好像意犹未尽,在思考什么,一会,拉下画在上端题上“解衣盘礴气如虹,心里灵犀造化通。写出钟珑奇怪石,无教袍笏拜南宫。寒风同学笔力磅礴,此帧绝似篆笔出之,题句补空。乐三时客孤山,戊子五月。”可惜该画已毁,只留下所拍的照片。这是无法弥补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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