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40年来,我国史学界对于文艺复兴、“地理大发现”及宗教改革的研究,取得了很大的成就。现在,仅就大家过去所忽略的问题,抒发自己的一些看法。换言之,我想在本文中论证如下三个命题:第一,文艺复兴、“地理大发现”及宗教改革三大运动并不是相互孤立的,而是互相影响,互相渗透的,在精神上也是一脉相通的。第二,这三大运动引起了世界历史局势的重大变化,都为近代工业革命作了准备。第三,揭开世界近代史序幕的应该是这三大运动,而且1500年应该是世界近代史的开端。
文艺复兴运动肇始于14世纪中叶而终结于17世纪初;“地理大发现”完成于15世纪末和16世纪初;宗教改革发生在1520—1570年间。可见,这三大运动在时间上相距甚近,可以说有时间上的一致性。这并不是偶然的巧合,这是因为这三大运动之间是有内在联系的。
首先,这三大运动有共同的历史背景:早在14、15世纪在西欧的一些地区就出现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萌芽。因之,资产阶级也出现了。但是横在新兴资产阶级面前的是一个天主教神学笼罩下的封闭性的、好似一潭死水的封建社会。这也是一个僵化了的、压抑一切生机的、气息奄奄然而又迟迟不肯断气的庞大的无所不包的社会经济、政治和宗教的实体,它成为阻挡新兴资产阶级前进去路的一座大山。文艺复兴、“地理大发现”及宗教改革就是新兴资产阶级在不同的领域内、从不同的角度进攻这座大山的第一个阶段的战役。
这三大运动之间也存在因果关系,这就是说:较早发生的文艺复兴运动既推动了“地理大发现”运动,也推动了宗教改革运动。在谈到文艺复兴如何推动“地理大发现”及宗教改革之前,必须先弄清楚文艺复兴的意义。文艺复兴运动意义重大,这不仅是因为运动中天才辈出,灿若群星,他们创造出绚丽多彩的,美不胜收的文学、艺术作品,写出宏博深沉的政治思想方面的著作,而且也因为它是一次思想大解放,从根本上改变了人的价值观念,改变了人们对于生活的态度。诚然,文艺复兴只限于社会上少数英才——学者、作家和艺术家的活动,但是他们所弘扬的思想意识,不啻是向长期以来在基督教神学统治下陷于沉闷窒息的西欧、中欧社会送来的一股清新的气息,令人精神为之一爽,并且把大多数有文化素养的人士从中世纪的昏睡中唤醒过来。
文艺复兴是欧洲思想文化界人士复兴希腊、罗马古典文化的运动。在他们的心目中,古代希腊、罗马是欧洲历史上的黄金时代,在这个时代欧洲文化艺术达到高度繁荣和高度完美的境界,但是到中世纪却陡然衰落下来,甚至堙没无闻了。中世纪早期的欧洲简直变成了一片文化沙漠,荒凉枯寂,缺乏生机。因此,他们抱着一种复古的心情去挖掘古代遗产,力图恢复古典文化艺术,使之再放光芒。这便是文化复兴一词的由来。
但是,文艺复兴并非对于古典文化艺术的“亦步亦趋”的简单模仿,而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创新,它是新兴资产阶级反封建斗争在意识形态内的反映。新生的资产阶级为求得自身的发展,必须首先在思想上从中世纪的宗教神学的桎梏下解放出来。为此,他们便不得不借用作为基督教神学对立物的、富有生活气息的、世俗的古典文化来表达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实际上,文艺复兴在许多方面超越了古典希腊、罗马的文化,文艺复兴中产生的文学、艺术作品及政治、哲学思想都鲜明地表达出新的时代精神。这个新的时代精神可以析为以下几个具体内容:
——重视现世生活,藐视关于来世或天堂的虚无缥缈的神话,因而追求物质幸福及肉欲上的满足,反对宗教禁欲主义。文艺复兴的杰出诗人彼特拉克就说过:“平凡的人要先关怀世间的事”,“我是平凡的人,我只要求平凡人的幸福。”他在他的抒情诗《歌集》中对于女主人公“劳拉”的歌颂,就充满了情欲及色情的东西。
——重视人的价值,要求发挥人的聪明才智及创造性潜力,反对消极的、无所作为的人生态度。卓越的人文主义大师伊拉斯谟就特别要求人们发挥自身的潜力及创造性,要求人们用理性武装自己,并且指出这是人和动物的区别所在。他写道:“现在,具备理性才能算作一个人。如果树木和野兽是自然生长起来的,那么我相信人是被塑造出来的。古代的人生活在森林里,只是为自然的需要和渴望所推动,既不受法律的引导,也不去整顿社会,所以他们只能被断定为粗暴的野兽,而不能算做人”。
——强调运用人的理智,反对盲目依靠权威。达·芬奇说过:“谁要靠引证权威来辩论,他就是没有运用理智”。 ——在文学、艺术上要求表达人的真实感隋,反对虚伪和矫揉造作。
——反对消极退缩,提倡积极冒险精神。
——重视科学实验,反对先验论。
——要求发展个陛,反对禁锢人性;在道德观念上要求放纵,反对自我克制。
——提倡“公民道德”,认为事业成功及发家致富就是道德行为。
——乐观主义。伊拉斯谟就表现出这种人生态度,他说:“我几乎愿意再年轻几岁,这只是因为我相信在最近的将来一个黄金时代就要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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