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旧事
叶 勐
小时候,我的父母都在电建工作,电厂建到哪儿,家就搬到哪儿。我跟随父母去过不少地方,直到初中,父母到电厂工作,我家才定居在了一座海滨小城。小城是美的,节奏舒缓,但时间却从未放慢脚步。后来,我也成了一名电力员工,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时间的磨砺,让电建生活的记忆逐渐淡去,唯有南华如同昨昔。尽管现在的南华已经道路通达,灯火辉煌,高楼林立,但在梦中,一切还是从前的样子,仿佛时空倒回。我想,或许是因为那是儿时最纯真的记忆,或许是因为那里有我的宝刀……
儿时的南华是个很小的地方,只有一条大马路。大马路穿林而过,在树林一端分成了两条,一边通向电厂的工地,另外一边通向镇子。我们对树林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但林中容易迷路,大人们从不准我们靠近。我们还听说,林子里边有一只老虎、两头豹子和三匹狼,只要远远地看上一眼,就会忍不住吓一激灵。于是我们只有在小街上来回来去地奔跑。不过,小街也有小街的好处,比如我可以随时向妈妈“求救”。
我说:“妈妈,你看高大桥他喊我的外号。”
妈妈说:“这个事情我不管。”
我又说:“妈妈,你看柳二娃抢我的画片。”
妈妈说:“这个事情我也不管。”
可是我要是说:“妈妈,你看谁谁谁他拧我的耳朵。”她就会走出来,指着那个人吆喝几句,我就趁机飞奔过来,等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才回过头去冲着那人做一个鬼脸。
暑假过完,高大桥他们回镇里上学了。我还没到入学的年龄,只好在路口看着他们穿林而过,去往外面的世界。遗憾之余,我只能继续在小街上奔跑,或者“混”在老年人中间,看着他们把一只只无聊的棋子拍得“噼啪”作响,或者被谁家的老奶奶叫过去缠毛线。我最讨厌的就是缠毛线,每次都弄得我浑身刺痒,所以只要看到有谁拿着毛线团,就立马会远远地跑开。
我也不喜欢“花白胡子”,他老是在陈三爷爷的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把他叫去下棋,然后对我说:“下次,下次。”于是,我就凑过去,偷喝他的茶水,喝饱了把剩下的倒掉,所以人们老是看见他“咕噜咕噜”得嘬着茶壶,半天也喝不到一滴水。可是这一点儿也不好玩,于是我又开始偷他的棋子。我偷了只“卒”,“花白胡子”没发觉。我想这个可能不厉害,便又偷了个“车”,这下子他可着急了,急得满头大汗。我高兴了,就专门偷他的“车”。后来,他把胳膊挡在两边,我没法下手了,就围着石桌转圈,最后钻到下面,抬手就捞了一只,不一会儿,就听见人们说道:“老白,你的‘将’都没了,还玩个什么劲儿呀。”这时候,桌子底下就传出了我的笑声。
我终于成了石桌上最不受欢迎的人,于是我又开始一趟一趟地沿着街道奔跑着,还不断地变换着节奏,把那些“嗒嗒嗒”的声音变得更加丰富多彩。可是这件事也没有坚持下去,因为王家的老奶奶不一会儿就会捂着胸口说:“小儿呀,可不敢再跑了,你那声音就像唐僧在念紧箍咒呢。”
后来,我不跑了,也不去石桌了,因为我有新的事情可做了。
有一天,陈三爷爷问我,“小儿你在干什么呀?”
“我在磨刀呢。”
“那不是块铁片片吗?”
这时候,我就瞪大了眼睛,悄悄地对他说:“磨着磨着就变成刀了。”
陈三爷爷笑了,给我讲了一个“铁杵磨成针”的故事,然后摸了摸我的头,说:“小儿你有出息,这么小就懂得这道理。”
我说:“那我是不是比李白还厉害?”
他笑着走后,我磨得更起劲了。
从那天起,人们几乎一整天都会听到一种“刺刺啦啦”的声音。爸爸经常在午睡的时候说:“你再磨我就要把它扔到树林里去了。”我只好停下来,把它藏在草丛里面,走进屋子里假装着午睡一会儿。
那段时间,我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完成着我的作品。我在街上走着,看到谁家的磨刀石放在外面,就跑过去使劲地磨上一阵,直到磨累了或者被人家轰走了。我一边磨刀,一边想,等高大桥他们从学校回来,我就可以站在街上,挥舞着这把刀,就像是桥隆飙一样,他们肯定会眼馋得不得了。所以,我经常会问他们的妈妈:“高大桥什么时候回来?”“二娃子什么时候回来?”她们就会告诉我:“下个礼拜他们就回来了。”
他们再过几天就要回来了,这时候,那把刀已经磨好了,这让我兴奋得难以入睡。我挥舞着它在街上跑来跑去,真的就像桥隆飙一样。那些天,就连“花白胡子”叫我,我都会非常响亮地答应着,甚至还会跑过去帮老奶奶们缠一会儿毛线。当然了,这个时候,我的手里也要握着那把宝刀。
可是,就在高大桥他们回来的前两天,我的刀却不见了。我急得四下里寻着,却怎么也找不到。我想,它一定是被爸爸扔到树林里去了。
晚饭的时候,我很认真地重复着:“爸爸,你是不是把我的宝刀扔到树林里去了?”
妈妈说:“都告诉你了,大人是不会骗小孩子的,爸爸既然说不是他,你就应该相信。”
爸爸说:“不就是块铁片片吗?明天爸爸从工厂里带一块给你。”
我立刻纠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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