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全是赫尔的孩子！”泡鲁提金说。
“这一批全是赫尔克（野猫），”跟在我们后面的斐迪亚说，“可是这还不齐呢：鲍泰浦在树林里，希特跟着老赫尔进城了。留心啊，瓦西亚！”他朝车夫接着说，“赶得像风一样快，你是替老爷们赶车呢。过路沟时可要当心，慢点，别翻车把老爷们弄得翻肠倒肚的！”另几个赫尔克听了斐迪亚的俏皮话都笑了。“把天文家抱进来！”泡鲁提金庄严地说。斐迪亚并非毫无兴趣地把狗举起来，它带着勉强的笑容被举到半空，然后才被安置到马车底层。瓦西亚赶起了马，我们离开了这里。“我的事务所就在这里，”泡鲁提金突然说，一面指着一座矮小房子，“要不要进去？”“好吧。”“已经关掉了，”他说着走了进去，“可还是值得看一下。”事务所包括两间空房子。看房子的独眼老人从后院跑出来。“你好，敏聂奇，”泡鲁提金说，“给我们弄点水来。”独眼老人离开了，马上就带回一瓶水和两只杯子。“尝尝，”泡鲁提金说，“这是出色的泉水。”我们每人喝了一杯，老人深深鞠躬。“我看我们可以走了！”我的新朋友说，“就在这里，我卖给商人艾里略夫四亩森林，挺好的价钱。”我们坐上马车，半小时后，进入了庄园的庭院。
“请告诉我，”晚餐时我问泡鲁提金，“为什么赫尔不和你其余的庄户住在一起？”“嗯，就是为了这个嘛，他是个机灵的庄户。二十五年前他的屋子被烧毁了，于是他就来找先父说：‘尼古拉·考资米奇，答应让我住在你森林的沼泽边，我会出很高的租金的。’‘可你为什么要住在沼泽边呢？’‘嗯，我要嘛，只要您老，尼古拉·考资米奇，发慈悲别再派我干活，照您的意思定下个租金的数目来。’‘五十卢布一年！’‘就这样。’‘但我不许有拖欠，留神！’‘当然，不欠账。’于是他就住在沼泽边了。自此，我们管他叫赫尔（野猫）。”“嗯，后来他有没有阔起来？”“是啊，他阔起来了。现在他付我整整一百的租金，我还想再加租呢。我不止一次跟他说过，‘赎回自由吧，赫尔，来吧，赎回自由吧……’这个流亡民，他说，他办不到，没钱……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第二天，我们吃完早茶，又出发去打猎。车子经过村子时，泡鲁提金叫车夫在一座矮小房子前停下，大声嘁：“卡林尼基！”“来啦，您老，来啦，”院子里有了回音，“我穿鞋呢。”我们慢慢驾车过去，村外，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追上了我们。他高而瘦，有个挺直的小脑袋，这就是卡林尼基。他愉快的黑黑的脸上，有些细麻子，我第一眼看去就觉得喜欢。卡林尼基（我后来才知道）每天随主人打猎，替他背袋子，有时连枪也背着，留心能找到猎物的地方，打水、搭小房子、采草莓、在马车后跟着跑……泡鲁提金离了他一步都不能动。卡林尼基有最愉快温和的性格，他常常低声地哼着，随便地向四周望。他说话带一点鼻音，淡蓝眼珠透着笑意，他还有用手扯稀疏的三角胡须的习惯。他走路不快，可步子大，轻轻地拄着一根细长木棍。这天他不止一次跟我谈话，伺候我并不显得过分殷勤，可对他主人就像看护小孩似的。每当中午难以忍受的酷暑逼着我们找阴凉地方，他就领我们到他在森林中心的蜂场。卡林尼基为我们打开小草屋的门，四周挂着一把把有香味的干草。他让我们舒服地坐在干草上，然后他在头上套上网状的罩子，拿着刀和盆，还有一根燃着的木棒，到蜂房去割蜜。
我们吃完透明的热蜂蜜，再喝一口泉水，就在蜜蜂单调的嗡嗡声和树叶簌簌的响声中睡着了。一阵微风把我吹醒，我睁眼看见卡林尼基，他坐在半开着门的门限上，拿刀在雕一把匙子。我注视着他的脸欣赏了好久，像黄昏的天色那样柔和明朗。泡鲁提金也醒了，我们并未马上起来。在走了很多路和一场好睡后，躺在干草上一动不动才真舒服，我们非常疲倦，脸上微微发热，眼睛在惺忪的倦怠中闭拢着。我们终于起身，去闲逛，一直到傍晚。晚饭时我又谈起赫尔和卡林尼基。“卡林尼基是个好庄户人，”泡鲁提金告诉我，“他是个听话又顶用的庄户人。他不能好好种他的地，我总是把他从地里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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