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西洋两岸批评家”、“美国公众的良心”苏珊·桑塔格所有作品首次以全集面貌展现,全布面典雅精装。
2. 美国全国图书奖、耶路撒冷国际文学奖获奖作品。
《苏珊·桑塔格全集:在美国》:
他没有回答。
“我正期待着这次聚会。”她说,向后伸出手,将波格丹戴着手套的手放在自己肩上。
“有事让你心烦。”
“什么事都让我心烦,”她毫无表情地说,“最好让我自己来对付,像我这把年纪的蹩脚演员需要有一点刺激,这样我才能保持最佳状态!”
玛琳娜对波格丹说谎,但并不开心。事实上在爱她的人当中,或者声称爱她的人当中,她惟一信任的人只有波格丹。但是,他义愤填膺,急于安慰她,这样的好意她反倒不愿接受。她认为,把这件令人震惊的事埋在心里或许对自己更好。
人有时真需要挨一记耳光,这会使自己的感觉变得更加真切。
当生活给你几巴掌,你会说,这就是生活。
你感到坚强。你希望感到坚强。重要的是要一往无前。
由于她心无旁骛,或者说几乎是义无反顾,其他许多事情就没法顾及了。如果你生性不以苦乐为意,有自尊的禀赋,努力运用上帝赋予的才能,勤奋和坚毅就会获得回报;这是你斗胆期望得到的回报。事实上,成功常常会不期而至,比预料的来得迅速(或者你私下认为成功理所当然)。到这时你就会觉得,念念不忘自己经受的轻蔑,因委屈而闷闷不乐都显得毫无意义。感觉受到冒犯是虚弱的表现——就像担心别人高不高兴一样。
如今疼痛突如其来,麻木的感觉会变得清晰可辨。
你得让理想略微飘离地面,不让它受到亵渎。你还得铲除不幸和屈辱的幼苗,否则它就会深深地扎根,窒息你的灵魂。就把它看成是一记耳光吧:这不过是妒忌的竞争对手对不可企及的成功所作的疯狂评价。成功倒可以与波格丹分享,然后置之脑后。权且把它看成是一种象征,回应几个月以来她内心需求的一种召唤——这值得悉心保存,甚至珍藏起来。对,她得珍视加夫列拉给她的这一记耳光。如果这记耳光是婴儿的微笑,每当回忆起来她就会报以微笑:如果这记耳光是幅图画,她会给它装上画框,放在梳妆台上:如果这记耳光是一缕头发,她会用它定做一副假发……哎,我明白了,她想,我疯了。这不是太简单了吗?随即她暗自笑了,厌恶地发现她把指甲油涂抹到了自己嘴唇上,她的手在颤抖。痛苦是错误的,她自言自语地说,我所受的痛苦并不比加夫列拉轻。她只是想得到我所拥有的东西。痛苦始终是错误的。
这是女演员生活中的危机。表演就是效仿其他演员,随后你会惊奇地发现(实际上一点也不惊奇),你比其他演员更加出色,其中包括打你一记耳光的可怜人。那还不够吗?不。够了。
她喜欢当演员,因为剧场对她而言就是真理。更高的真理。表演,表演一出伟大的戏剧让人变得更加完美。从你口中说出的全是经过千锤百炼、非常必要而又能净化灵魂的语言。有了化妆技巧,在你现在的年龄,你总是显得非常漂亮。你的每一个动作都具有宏大和丰富的意义。在舞台上,你会感到自己受到角色的感染,得到完善。当她穿着雍容华贵的服装在舞台上转身,表现种种姿态,高声朗诵敬爱的莎士比亚、席勒或斯沃瓦茨基①等人崇高激烈的长篇台词,感觉到观众为她的艺术所折服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自我。古老的自我变形而引起的战栗消失了。甚至怯场——真正专业演员必要的震颧——也离她而去。加夫列拉的这一记耳光使她惊醒。一个小时以后,玛琳娜戴上假发和纸做的王冠,最后照了照镜子。随后登台演出。她承认,即便按照她对自己的真实标准,这次演出也不算很差。
赴刑场一幕玛琳娜表演得十分精彩,深深地触动了波格丹。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他却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毛绒的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抓住扶手。随后他才惊醒过来,悄悄地从他姐姐、维也纳剧场经理、里夏德和其他客人中间穿过,等到第二次谢幕的时候他向后台走去。
在第三次谢幕以后,玛琳娜回到后台一侧。站在波格丹身旁等待观众再次要求她回到撒满鲜花的舞台,这时候波格丹用口形对她说:“太——精——彩——了。”
……
温馨提示:请使用泸西县图书馆的读者帐号和密码进行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