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板
崔老板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懒洋洋地,手上夹着一支烟,旁边的地上,放着一个透亮的大号玻璃杯,夜市上喝生啤的那种。里面的茶叶完全泡开了,叶子很大,茶汁绿中带黄,很是鲜亮。
崔老板笑着和过往的熟人打招呼,吃了没?干啥去呀?这些天没再见你,好着吗?最常说的就这几句话。和他打招呼的人也会停下来,像交换一样,彼此递给对方一根烟,说几句话,离去。那会儿,两人都笑笑地,很是亲切友好。遇上少数爱笑骂的,还互相骂上几句,会感到更亲切。
崔老板的门店是饭馆,不大,三间房子,除去三分之一不到的操作间,营业面积仅有四十多平方米,以卖面食为主,经营十来种炒菜。最近,崔老板准备把后院的杂物清理一下,把那个矮得像茅厕一样的小房子拆掉,重新盖几间房,搞两三个包间,让生意扩大规模,与时俱进。
崔老板的房子是自建房,在自留地里,地边是公路,离车站不远,这几年街面上人多了,尤其是车站附近。看到左邻右舍都在临街道的地头建房,崔老板也向村上打了招呼,建了房子。之后,开了这个饭馆。饭馆平时也就三个人,崔老板两口子,雇来的厨师。三个人都手脚麻利,像是一条简短的流水线,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遇饭口,就是有十多个人吃饭,也会马上做出来。
一拨顾客打发完的时候,手脚都慢下来。崔老板便拿个蝇拍,打打苍蝇,或扫扫地抹抹桌子。要想更舒服,就泡杯茶,抽支烟,在门口坐着舒口气,放松一下。
崔老板是小本生意,利润薄,许多活儿常自己动手干,他人也不讲究,从衣着上完全能看出他所干的行业。全身上下用两个字来说:油腻。崔老板的经营理念是:咱少雇一个人,省下那钱,给客人把分量给足,不愁生意不好。这倒真是,崔老板的饭店叫满意饭店,客人吃过之后,都比较满意。于是,崔老板在这一带口碑特别好。
有人说过,崔老板有佛缘。说这话的,是一个叫鱼居士的老头,常常背着一个黄色的布褡裢,向门店里的人化缘,讨要几角钱,或者背着檀香,向门店销售。鱼居士是当地人,自称是县城北面青峰寺里的,平日管理寺院,给佛敬香,大多数时间住在家里,吃素。
听到鱼居土这话后,崔老板并不反感,他觉得这话比较合他意。虽然不去寺院里,但他觉得自己心善。那会儿,旁边有人跟崔老板说,这话是真的,你把头剃光,袈裟一穿,比和尚更像和尚。崔老板体形偏胖、头圆、头顶尖,整天笑呵呵的,稍一打扮,确实像个和尚。
崔老板的门口或街道对面,总会有要饭的,穿着破烂肮脏,这些人会在适当的时间出现,或在门口巡睃,或干脆倚门框而立。这些乞食者,多眼巴巴地望着食客们的碗里,让有些客人感到很不自在。崔老板就会把客人吃剩下的饭菜端到门外,倒进要饭者伸过来的大碗里,并且对他们说,去,端到远处去吃,今天没有了,不要再来。要饭的便诺诺着,端着碗赶紧离开。这时候,崔老板便笑笑地,很满足,也很有成就感。如果碰巧有熟人路过,看到这一幕,崔老板便会说,这些人可怜,咱权当积德行善哩。那人便会说,崔老板是个好人,心善。
崔老板的饭店离家不远,在路边一个胡同里,半明半暗的庄基,后面是窑洞,前面是几间厦房。前些年他家里还开过旅店。说是旅店,也不是什么正规旅店,在县城边上,每逢交流会,远处客商来赶会,有生意特别小的,卖些自产的箩啊筐啊,大旅店住不起,便在城边的农家打听,适当给点钱,过个夜,总比睡房檐下好些。崔老板的老爹经常收留找上门的这些人,给他们提供住处、提供热水、也寄存东西,收费又低。遇到客人说没钱时,也不相逼。老崔的老婆人也聪明贤惠,丈夫定了的事,从不反驳。逐渐地,老崔得了个绰号“善人”。当然,他的绰号来源,不仅仅是这一点。在和左邻右舍相处中,在和任何人相处中,老崔秉持了一贯的平和低调。他和儿子的不同之处在于,儿子说话嗓门大,为人张扬,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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