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杂文:百部·卷六·当代合集之七》:
我小时候知道,神和仙来到人间的都是好人,像七仙女,像织女,像白娘子,可例数《西游记》,无论是从天庭,还是从西方偷跑出来的,在人间都成了妖魔鬼怪。他们为什么都要在人间做妖怪,而不做凡间的好人呢?现如今,年龄已大的我知道了作者吴承恩的深意,也知道了他们为什么来到人间就要做妖魔鬼怪了。
从做凡人的状态来看,妖魔鬼怪不可能选择做好人。凡人的人数很多,妖魔鬼怪的数目相对如蚁凡人来说,是少数。其生存状态处于最底层,他们所受到的“大山”压迫更多,所拥有的民权不及妖魔鬼怪的“神权”或“仙权”的万分之一。“神权”或“仙权”等的获得在人看来,几乎都是从高层得来,他们都不是凭借自身的力量与才智而取得,而是借他人之力,偷他人之物。拥有了这样特权优势,他岂能下界成为一个弱势阶层的凡人。凡人本身不具有和“神权”或“仙权”抗衡的力量,只能成为妖魔鬼怪手下永远的被欺者、被吃者。
由此,凡人所拥有的幸福指数与为所欲为的妖魔鬼怪的幸福指数相比,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人的幸福程度并不完全取决物资的丰富与否,人的幸福还与尊严、自由、权利有关。与妖魔鬼怪相比,人拥有多少的自由、尊严、权利呢?人在如来佛那里,不过是应被他教化的恶人而已,如来佛曾说:“我今有三藏真经,可以劝人为善。”哪三藏真经呢?“《法》一藏,谈天;《论》一藏,说地;《经》一藏,度鬼。”惟独没有谈论人的一藏。谈天,是不是谈对天庭的膜拜;说地,是不是说对皇帝的忠顺;度鬼,是不是对幽冥的坚信。无法说清,但可以说,人是不自由的。“人生而自由,但又无处不在枷锁之中。”凡人的人身自由被紧紧地束缚在人间,最后可去的地方是如来佛说的地狱。他们没有妖魔鬼怪那种可任意来往各地的自由,也没有可以不受他人制约的权利。能够降伏妖魔鬼怪的,都是他的主人,而惩治凡人的却有无数个。选择受制于一人,还是选择受制于无数人,妖魔鬼怪是会做出非常明智的选择。《西游记》里,凡人只是被妖魔鬼怪吃掉的一族,并且是慢慢吃掉,绝不竭泽而渔。妖魔鬼怪似乎也懂得生态规律,一下子都吃掉了,以后就没有可吃的了。这似乎是凡间世人唯一可以存活的理由,而这样的理由,使他们的生活处于无限凄苦的境地。妖魔鬼怪不是仙女,仙女嫁穷汉不过是穷困、潦倒、懒惰之人一个美丽的白日梦罢了。当人们在现实中无法实现自己正常的愿望时,那他只好寄希望于一个无法实现的一个幻想,幻想中的人是幸福而快乐的。
从做妖魔鬼怪的状态来看,妖魔鬼怪不可能选择不做坏人。自由自在不受约束是妖魔鬼怪的生活状态,也是他们逃离他们原来生存空间的一个原因。是自由,还是受管制,不需要多言。当做坏人比做好人更能获得自由、尊严、权利和更多的好处时,无疑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做坏人。如果在一个坏人横行天下的制度下,这无疑地可以这样说,是在鼓励或说纵容坏人继续坏下去,继续横行下去。卢梭在《社会契约论》里说过这样一句话:“在君主制下,走运的人只是一些卑鄙的骗子、诽谤者和阴谋家。”其实,他们不是走运,而是这个制度需要这样的人物来支撑这个体制,没有了这样的人,没有了这样邪恶的手段,这个制度就没有了依存的载体,妖魔鬼怪是这样制度的必然产物。他们所获得的自由等诸多好处,不过是制度给予他们的一种报酬。与绝对弱势的凡间好人相比,他们的生活状态,那是占有绝对的优势。一个个大小妖魔鬼怪成了那个地盘的大小不一的君主,而这样的君主“要保持自己的地位和权势,就必须学会怎样不做好事情,并且必须学会视情况的需要与否,采取与之相应的措施。(马基雅维利的《君王论》)。”所以无数这样的君主,为自己的地位和利益不断的变化着自己的身段。妖魔鬼怪的一个最大的外在特点,就是善于变化,而变化能让他们处于得势状态。哈耶克在他的《通往奴役之路》里,说“由于有些需要做的工作本身就是坏的,是所有受到传统道德教育的人所不愿做的,因而愿意做坏事就成为升官得势的门径。”这样的门径,对妖魔鬼怪是永远敞开的。
当然,来自上界的妖魔鬼怪,在颠覆了其主子的利益之时,主子是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过,出手总是温柔的一手,然后领回了上界。这是共识,不需多言。如此的温柔出手,并不一定是顾惜往日的情感与效命,更多的是数量可观的妖魔鬼怪,已经成为了能弘扬上界法力无边的宣传者或反面教材:服从还是背叛,逃离还是归顺,都在我们的手心里。不过,比起凡人,妖魔鬼怪他们拥有的实在太多了。
我要是妖魔鬼怪来到人间,还能做其他的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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