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头的石头路
人有时候就喜欢活在记忆里,记忆里的那些美丽场景,记忆里的那些美好往事,都会让你在生活不易的岁月里,忘却暂时的坏心情而愉悦起来。
对乡村的印象亦是如此,我喜欢它记忆里的模样。那错落有致的房屋,那极具风味的黑瓦土墙,那袅袅的屋顶炊烟,那潺潺的房前流水,那清静得只剩鸡鸣犬吠的夜晚,还有那黄牛叩响青石板发出清脆声音的无数个清晨。
小时候,就知道松溪湛卢山脚下,有一个叫水利头的村子,因为那边有母亲的亲戚。长大后,才知道和水利头相隔不远,同在湛卢山脚下,还有一个叫吴山头的村落。
在我模糊的记忆里,那个叫水利头的村子,始终令我记忆犹新。据母亲说,外公唯一的姐姐就嫁到水利头,为此,每年闲暇时,母亲和舅舅、姨姨都会到水利头走亲戚,看望这个远嫁的姑姑。每次去水利头,母亲他们都是先到政和的松源村,再从松源村翻越一座座大山,步行近一天的时间,才到的水利头。
当然,为何每次舍近求远绕道松源村,该是有母亲的缘由吧,因为松源村住着母亲的一个姨姨,我称姨婆。平日里,尤其是每年的正月,母亲他们必定会带着我去看望这个裹着小脚的姨婆。小住几日后,再抄山路翻越一座座大山去水利头。姨婆给我最深的印象是会抽烟,女人抽烟在我的记忆里也是头一遭看见,故而甚为惊奇。每每姨婆点着烟笑眯眯地对我嘘寒问暖时,我总是好奇地望着那一闪一闪的烟头,问姨婆抽烟是啥滋味,好不好抽。姨婆便会摸摸我的头说,苦,不好抽。于是我便更加纳闷,既是苦,干吗还要抽呢?
听母亲说,姨婆是“克夫”的命,嫁了一个男人没有留下一儿半女,男人便撇下姨婆撒手归天而去。此后姨婆便不再嫁人,后来抱养了一个男孩,母子俩相依为命,艰难度日。男孩瘦瘦弱弱,虽和我年龄相仿,母亲却要我唤他舅舅。小舅舅和姨婆每年也会到我家小住个十天半月,由于姨婆会抽烟,我经常看见父亲进城售卖斗笠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一条“丰产”牌的香烟,塞给姨婆。
记得从松源去水利头走的都是山路,由于年龄太小,翻越多少大山我实在不得而知,只记得天蒙蒙亮,一行人从松源村口的大樟树出发。走过不长的田间小路,之后便进了大山。山路很窄,弯弯曲曲,走着走着,不时就有蜘蛛网蒙到我们的脸面。我和小舅舅走走停停,累了就坐到地上不肯走,母亲和姨姨采来山边的野果子,一次次哄着我们说就到了,就到了,我和小舅舅方起身再走一程。走着走着仍不见有村子,我和小舅舅便又席地而坐赖着不走。父亲无奈,便用事先准备好的两只竹编箩筐,一人一头挑着我和小舅舅继续前行。母亲说,那时我才六七岁的光景,可我还是清晰地记得,盘腿坐在箩筐里让父亲挑着,那晃悠悠的感觉,实在是惬意万分。
我们傍晚时分才到的水利头,一个十六七岁长得很是漂亮的小姨,早已等在村口,手里拿着不知道啥名的野果子来迎接我们。我和小舅舅见状,连忙从箩筐里爬出来,兴高采烈抓着野果子忙不迭地啃了起来。走在光洁的石头路上,顿时又有了力气和精神。
村子高高低低建在山腰上,青砖黑瓦,错落有致。日落余晖下,屋顶上一缕一缕的炊烟袅袅升起,充满着人间烟火,煞是美丽。
记得村子里没有水井,村民用水一律用劈开的毛竹去了里边的竹节后,相互连接着从山上引水。架在路边和房前屋后离地面约一米左右的引水竹渠,紧随房屋地势,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成了小村里一道别样的风景。那时,半边竹片上的涓涓流水,哗哗的流水声,总是强烈地吸引着我和小舅舅的好奇心,我们会淘气地用小石头堵在竹节上,让水从竹渠上溢出而洒满一地,甚至错开相连的竹渠断了村子里哪户人家的水。每每见状,那个紧随我们身后的漂亮小姨,总是笑着说我们淘气,之后及时地清理障碍,恢复引水。
后来,断断续续又到过水利头村几次,古朴的房屋,光洁的石头路,别样的半片毛竹引水,始终站成我记忆里挥之不去的风景。后来,听说那个漂亮小姨难产死了,让已经外出求学的我暗自神伤,难过了好些日子。再后来,随着岁月的斗转星移,水利头村未能留下一丝的残墙片瓦,灰飞烟灭了。
长大后,第一次到吴山头村,惊奇地发现,村子和水利头是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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