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从云雾来
“云陪奴唱歌,雾和奴做伴,云是郎来雾是妹,永远不分离。”云雾中飘来村姑甜美的歌声,醉云、醉雾、醉人。
她宛如一朵美丽的奇葩,生在山中,藏在云中,裹在雾中,似云像雾飘散着,似有野草的青涩,又有山花的芳香。
云屏,一个颇具诗情画意的名字。她肯定和云雾有关,肯定和山歌号子有关。云中有歌,雾中有曲。云屏是云雾的天堂,是山歌号子的天堂。春风春雨,云里雾里。云压山巅,雾填沟壑。风吹云走,云牵雾动。山在云中,人在雾中。
“清早的起来哎雾沉沉哟,捞把的弯刀哎进山林啰,竹棍子割了哎几面坡哟,山歌子唱到哎日头黄啰。”一位男子汉粗犷悠扬的歌声伴和着鸟鸣莺啭,透过浓云密雾传来。抬头望,竖耳听,只闻歌声不见人。“山歌子好耶山歌子多,你歌的没有耶我歌多。屋里装了耶九箩筐哟,坡上还有耶几崖窠。”
山滴翠,岭染绿,鸟语声声绕云飞;云戴帽,雾搭桥,山歌阵阵醉人寰。穿云海,跨雾河,云翻山,雾绕梁。我腾云驾雾般恍恍惚惚从县城来到了“两当号子”的发祥地——云屏乡黄崖洞山下。云仍浓,雾还密,山不露面,洞不显身。云雾中飘来细细雨丝,山风中送来微微花香。山崖下,梁弯里,一座青瓦白墙,五梁八柱带三尺廊檐的大瓦房,像一位腼腆害羞的村姑犹抱琵琶半遮面,在浓雾中时掩时露。房前,几树梨花带雨白,一枝红杏绕窗来。几只山雀在梨花杏雨间飞来跳去,叽喳不已,屋后的椿树上不时传来布谷鸟清脆欢快的叫声。这一切给雨雾中的农宅增添了几多妩媚,几多雅趣。这是“两当号子”传承人袁正有老先生的故居。
我此行栉风沐雨,穿云踏雾的目的之一,为的就是拜访袁正有老先生。再听一回他那富有磁性的浑厚的带点野味的歌声,遗憾的是这回我的愿望落空了,袁老已于年前不幸病逝。我扼腕叹息,怅然若失……十年前我第一次拜访袁老,他虽已70岁高龄,身体还很硬朗。那也是一个天低云走,雾浓花香的日子,也是在这座老宅,袁老即兴为我们演唱了“两当号子”和几首山歌。他那浑厚嘹亮略带磁性的歌声,至今在我耳边萦绕。还有他那厚道热情,爱人敬人的性格魅力深深吸引了我。随后我又多次拜访袁老,遂成忘年之交。袁老粗识字,却酷爱音乐。他15岁开始学唱号子,一生演唱过上百首山歌号子。1957年他和云屏乡的其他三位民歌手一起赴北京参加了全国民间音乐会演,并在中南海怀仁堂为党和国家领导人演唱了“两当号子”。从而“两当号子”上北京,名蜚一时,传为佳话。
正在我遐思冥想间,和袁家隔河相望的云雾中,号子声陡然而起:
“哟嗬哟嗬嗬哟嗬——丰收年唱的丰收歌哟,唱的粮食哟流成河。苞谷棒子金灿灿哟,高山的水稻哟笑弯腰。棉花如云谷如海哟,场上麦垛哟比天高。你问产量有多少哟,亩产千斤哟跑不脱……”这不是袁老唱过的“丰收号子”吗?是他的歌声,高亢、粗犷、浑厚、嘹亮。是他在天堂为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演唱吗!同行的友人告诉我,歌者是袁老的徒弟,我才从恍惚虚幻中回过神来。眼前,老宅虽在,物是人非。故人已闻天堂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所幸的是袁老的精神还在魂还在,号子还在歌还在。再过两天就是清明了,我来到袁老的坟前,折一束金黄色的迎春花插在坟头,聊表敬意和哀思。风在吹,雨在下,云在飞,雾在走,山歌从云雾中飘来,从天庭中飘来……
山风摧云云摧我,时不我待踏歌去。云屏盆地,白雾蒙蒙,细雨霏霏。一位村姑甜美婉转的歌声破雾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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