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发展、新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富裕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阐释
韩嘉怡 梁乔丹
摘要：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共同富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也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①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视阈中，新发展阶段大力推动共同富裕，是为了克服现存的各种不平衡和不充分境况：**，其“起源”是在阶级性维度下，要求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立场，从而消除两极分化与缩小贫富差距；第二，其“嬗变”是在规律性维度下，要求在生产中实行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在分配中坚持社会主义分配制度，从而实现生产与分配关系的充分协调发展；第三，其“发展”是在历史性维度下，要求创新性继承并发展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从而构建中国共产党深化相关实践的理论基础与思想体系。
关键词：新发展阶段；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共同富裕
中图分类号：F0-0
一、引言
实现共同富裕，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追求的基本目标。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人民生活更加美好，人的全面发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 是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远景目标的重要内容。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进一步强调，“立足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高质量发展，全面深化改革开放，促进共同富裕” 。党的二十大报告中*终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共同富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也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 至此，中国共产党的共同富裕思想已系统回答了“为何实现共同富裕”、“实现何种形式的共同富裕”以及“如何实现共同富裕”等一系列与历史时代紧密相连的问题。进入新发展阶段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再次步入了一个重要的蓬勃发展阶段，此时所强调的共同富裕，便是新时期中国式现代化的共同富裕，旨在解决当前中国经济社会面临的各种不平衡和不充分问题。
目前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富裕的研究视角主要放在三点，即马克思恩格斯理论论述、中国共产党执政关系阐释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发展。
*先，从马克思恩格斯理论论述角度，学界认为马克思、恩格斯虽未曾明确提出“共同富裕”思想，却在理论系统里蕴含了完备的“共同富裕”思想（孟书广和朱可辛，2020）。例如，社会主义平等观原则的应用（高健生，1993）、按劳分配理论的创造性发挥（邓虎林，1992）、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规律论证（邱海平，2016）、贫困问题与历史唯物主义的思想联系（任帅军和肖巍，2022）、唯物史观中社会主体平等与共同发展的追求（任政，2022）、“需要理论”的实现逻辑（周露平，2023）。
其次，从中国共产党执政关系阐释角度，学界认为正是由于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推动共同富裕的价值引领、允许部分先富的路径优化和乡村振兴战略的共同富裕实践，才逐步形成了社会主义共同富裕思想（吕小亮和李正图，2021）。共同富裕与党的长期执政始终保持同频共振的关联（刘方平，2022），中国共产党推动实现共同富裕，就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践行“民心政治学”（逄锦聚，2021；郭道久和张郁，2023）。
*后，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发展角度，学界认为毛泽东共同富裕思想体现在从农业合作社到人民公社的发展与演变（董四礼和程守新，1995；张瑞敏，2003）；邓小平共同富裕思想强调共同富裕不是平均主义，而是通过先富带动后富，全体人民实现共同富裕（徐剑锋，2013；易重华和席学智，2013）；“三个代表”重要思想通过“代表先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要求”和“代表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构成共同富裕的物质基础和精神支撑，而其成果*终为“代表*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服务（王金和孙迎联，2023）；科学发展观提出坚持共同富裕的原则，从根本上说就是要不要走科学发展之路，要不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问题（辛岩，2012）；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终结合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从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出发，审视新一轮科技革命的挑战（陶卓睿，2022；祝奉明，2023）。
然而，就上述目前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富裕的三个研究视角而言，若立足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各个视角之间的逻辑关系是什么？如何对上述研究进行框架重构，来总结分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富裕思想的立场形成基础、理论嬗变过程、中国化发展历程？目前能够完整开展这一关联视角的研究尚存空白。
本文力图填补这一研究空白，基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视阈，以三个维度“阶级性—规律性—历史性”为框架，分别阐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富裕的“起源”（即立场与目的）、“嬗变”（即生产与分配）、“发展”（即继承与发展）。换言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富裕，**，在阶级性维度下，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旨归，生产目的在于实现人的生存发展与经济社会发展相互协同；第二，在规律性维度下，生产过程中施行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长效解放与发展生产力，而分配过程中落实社会主义分配制度，实现生产与分配关系的创新发展；第三，在历史性维度下，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及其方法论的基础上，创新性地继承与发展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终形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的规律性成果。由此，本文立足新发展阶段，在循证文献中辨识提炼符合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视阈下三维度框架的理论与实践，科学把握共同富裕的基本规律，以期为推动共同富裕未来的新征程提供有益启示。
二、起源：阶级性维度下推动共同富裕的立场与目的
共同富裕的运行立场与价值旨归是“人本位”，其话语体系始终带有鲜明的阶级立场，即以广大劳动人民和无产阶级为中心的人民利益。因此，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所倡导的发展理念是以实现社会中人类的生存和全面发展为导向的。相反地，资本主义经济学所倡导的发展理念则以个人利益的无限增长为目的。因此，共同富裕便直接颠覆了传统资本主义私有制下社会生产和发展贯彻始终的“唯价值增值论”的价值观念，更加注重社会经济与人类自身发展之间的协同，把社会生产和发展的基本动机同“以人民利益为中心”的价值观念紧密结合。这也恰恰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资产阶级经济学二者之间对于生产与发展动机*为明显的原则分野。由此可见，就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阶级性维度而言，以人民为中心，是基本出发点；消除两极分化，缩小贫富差距，*终实现人与经济社会发展相协同，则是根本落脚点。在新发展阶段推动共同富裕，在中国，便是“坚持把增进人民福祉、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朝着共同富裕方向稳步前进作为经济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郑有贵，2017），由此来部署各类经济目标及政策，从而推动实现经济发展。
（一）立场：遵循社会主义体制机制，以人民的生存与全面发展为导向
就价值旨归与立场而言，马克思政治经济学认为社会财富乃是由全体劳动人民所创造的，因此也应该由全体劳动人民所共享。按照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演变进程的差异，人类社会发展又应该分为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其中，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可被看作共产主义社会发展的初级阶段。毕竟在阶级社会，生产资料私有制必然带来收入分配不均的境况，社会成员的社会经济地位之间的分化也必然随之加剧。只有当社会发展到共产主义阶段（包含其初级阶段，即社会主义社会）时，坚持生产资料公有制，物质生产力极其发达，且能实现快速发展时，能为人类生产活动创造出更多的商品与服务，便能彻底解放生产力（高秀芳，1985）。此时，才能真正实现恩格斯所言及的“我们的目的是要建立社会主义制度，这种制度将给所有的人提供健康而有益的工作，给所有的人提供充裕的物质生活和闲暇时间，给所有的人提供真正的充分的自由”（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1965a：570），并且“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将如此迅速 生产将以所有的人富裕为目的”（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2012a：786-787）。这也就决定了：共同富裕道路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与此同时，在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的视阈之中，共同富裕实质上并不等于“均富”和“共富”，尤其是低水平的“均富”和“共富”，某种程度上将会直接引向“共同贫穷”的局面。因此，马克思政治经济学实现共同富裕的本质便必将是，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经济社会基础，通过发展与解放生产力，合力将社会发展到“不仅可能保证一切社会成员有富足的和一天比一天充裕的物质生活，而且还可能保证他们的体力和智力获得充分的自由的发展和运用”（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2009a：299）。此处，劳动者、无产阶级均包含在“社会全体成员”、“一切社会成员”和“所有的人”之中。因此，在马克思政治经济学视野中，共同富裕必将属于全体人民。
新发展阶段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富裕，在价值立场上，就是党站在人民立场上所提出的新发展理念。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经济发展历史可见，人民性是被贯彻始终的价值立场和主张，并在各个时期呈现出不同形态。在社会主义建设初期的计划经济体制下，较落后的生产条件和人民对经济发展成功的共享需求并不能相匹配，因而该时期共同富裕的内容和范围便属于较低层次。改革开放之后，发展的方式和体制获得新的认知与完善，生产力水平极大提高的同时，而社会民生指标未得到相应的充分重视，导致社会财富快速积累时，贫富差距扩大。因此，进入基本实现现代化和中等收入的新发展阶段，标志着中国共产党和人民事业发展新的历史方位，此时推动共同富裕便是为了解决经济社会所面临的不平衡问题。中国共产党锚定2035年远景目标时，便曾表明：“坚持人民主体地位，坚持共同富裕方向，始终做到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维护人民根本利益” ，并逐步“扩大中等收入群体比重，增加低收入群体收入，合理调节高收入，取缔非法收入” ，以此促进实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
（二）目的：遵循社会主义生产与发展动机，消除两极分化与缩小贫富差距
就生产目的而言，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强调的是实现人的生存发展与经济社会发展相互协同。在其所描述的共产主义理想所追求的自由人联合体中，社会财产本身就应该被自由人联合体在各尽其才的基础上各取所需。但从原始社会到奴隶社会再到资本主义社会，在阶级剥削与统治的时代，尽管广大人民群众皆成为促进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生产主体，却仍无法在社会财富分配中占有主导地位。尤其置身资本主义生产中，正如马克思所提及的：“他要生产具有交换价值的使用价值 他要使生产出来的商品的价值，大于生产该商品所需要的各种商品即生产资料和劳动力”（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1972：211），这便意味着，在资本主义私有制下，资本主义的商品生产并不同于劳动过程及价值形成过程体现的一般商品生产，它始终以价值增值为导向。商品流通，目的在于满足民众的特定需要，必然以人自身生理需求为界限；资本流通，目的在于交换价值，必然注定了这种流通运动是无穷尽的。因此，资本运动的逐利逻辑决定了商品的制造与交易无法挣脱私人利益的桎梏，只有在资本与劳动力相结合并持续处于运动状态时，才能*终达到价值增值的目的。因此，资本主义私有制与建立在此之上的生产方式、意识形态和资本主义政治国家，均只会使阶级剥削更为广泛、深入和隐蔽，*终达成少数资产阶级牢牢掌握着生产和分配的垄断权，靠剥削占人口绝大多数的无产阶级来满足自己追求利润、享用财富的目的，而社会两极分化及贫富差距必然日趋严峻。共同富裕，便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在批判资产阶级千方百计剥削大多数劳动人民成果的基础上，所阐明的以无产阶级或劳动者作为主体的愿景目标，即消灭剥削制度，建立起人民对发展成果共享的共产主义社会。
新发展阶段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富裕，则是突破资本主义私有制生产目的之局限，根植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和实践。因为根据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的阐述，由于私有制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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