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闽北大酒店早已笼罩在一片宁静的黑幕之中。窗外,喧哗了一天的滨江大道,拖着疲惫的身躯,裹着浓重的夜被,静静地躺着。寂静的黑夜仿佛只有让人揪心难挨,才能显示出它的威力无边。
姜华躺在酒店宽大松软的床上,辗转反侧,一直无法人眠。遥望夜空中悬挂的闪烁的星星,他思绪万千,兴奋地回忆着下午在市委小礼堂舞台一隅上级市委领导与他的谈话。
下午市委小礼堂,全市政法工作会刚结束,姜华正要起身离座,忽听主席台上传来一声温和的招呼:“你过来下。”只见主席台正中一位市委领导正向他这个方向招手示意。他左顾右望,身边的人都已离开会场,只剩下他自己。
“难道市领导是叫我?”姜华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那么大的领导怎么会找我,别自作多情了。”
主席台上,市委领导见姜华似乎无动于衷,毫无反应,就笑着招手直接点了名:“小姜,就叫你呀!”
激动紧张、心慌意乱的他,不容多想,急忙快步走到主席台上。
市领导引他到主席台一隅,微笑的脸上透出一丝威严:“武夷山是全市一个重要展示窗口,组织上想调整你过去任职,主抓农业农村工作,你有什么想法?”
出乎意料的消息像炸雷一样,瞬间让姜华头脑发蒙,好似十字路口摔跟头——摸不清东南西北,茫然不知所措。他知道领导工作岗位的调整是很正常的事,但事情来得太突然,一下让他有点蒙,手足无措,也没时间去仔细琢磨。他诚惶诚恐地站在市领导面前,认真听着领导的叮嘱与交代:“你到武夷山后要好好工作,不要管别人怎么议论,不要辜负组织上的期望。”他时不时点点头,嘴里只知道蹦出一个字“嗯”。
寂静的夜晚,抹去了白天的喧哗与浮躁。姜华躺在酒店的床上,翻来覆去地思索着下午市委领导谈话的含义。难道是自己工作没做好?不应该呀!光泽县政法工作两次季度考评都名列全市前茅,今年还有可能争取到第一名。那组织为什么要把自己调离故土,凋去一个陌牛的地方工作呢?
一想到要离开生他、养他、培育他成长的故土,姜华的心里顿感无限惆怅与难受,他对自己的故乡有着深深的眷恋。
光泽县地处闽赣两省交界处,俗有省“委”(尾)所在地之称。山城不大,方圆2000多平方公里,有15万多人口,空气清新,山绿水秀,民风淳朴。
姜华出生在这座小山城,已在此生活了四十七年。从牙牙学语、村陌蹒跚,到课堂求学、知青农耕、机关上班,他把孩童的欢笑、青春的梦想、人生的追求都洒落在了这座山城的田园山涧、大街小巷。
1981年9月,姜华从建阳地区农校毕业。作为“文革”后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毕业生,他激情澎湃,春风得意,婉拒了校长留校的邀请,毅然决然返回家乡。在家乡,他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始终勤奋努力、踏实敬业地工作,为建设家乡、实现人生价值努力拼搏,丝毫不敢松懈。
姜华深深懂得,人生价值不是靠守株待兔、坐享其成就能实现的,而是要用勤劳、智慧、汗水和拼搏去实现,人生价值的大小与辛苦努力多少是成正比的。
“一个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愧!”保尔·柯察金的这句名言,姜华在中学时代就非常喜欢,他把这句名言摘抄到日记本里,一直用它激励自己,永记不忘。
2006年6月初。姜华被上级组织提拔为光泽县副处级领导。人生又一次实现转折跨越,这一新的起点使他更加激情满怀,意气风发。他想在这新的平台上大展宏图,施展抱负,为家乡山城的美景增添一抹亮丽的色彩。
可如今,上级组织忽然要调他去一座陌生的城市——武夷山市工作,离开的惆怅与未知的将来,使他一下感觉空落落的,还有些焦虑、烦躁、苦闷,好似千缕盘丝紧紧缠绕着全身,紧绷窒息得难受。
看来今晚不找个人聊聊是不行了,姜华寻思了一下,给县里一位能谈得来的县领导打了电话。他知道组织纪律的严肃性,因此没提组织有调动意图,只是和领导闲聊工作生活中的困惑,电话那头,领导高深莫测地说了几个字:“人挪活,树挪死。”
唉!还是不能解惑。他又给武夷山市的一位同学桂旺打去了电话。
桂旺是姜华在建阳地区农校学习时的同班同学。1980年,农校牧班安排半年的外地实习,姜华选择了去武夷山市(当时叫崇安县)。闲暇之余,桂旺带同学们饱览了武夷山的碧水丹山。姜华第一次看到这么秀美的景色:峭石壁立,云雾缥缈,九曲泛筏,一篙浪花溅,山水画中游。天游峰耸峙,一线上青天。临峰远眺,一览众山小,波涛千峰顷,腾云进天宫。真是让人心旷神怡!二十多年过去了,对于那些美丽画面,姜华至今记忆犹新。
深夜,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着实把桂旺同学惊吓了一番。姜华在电话里也不敢把意图说明,只能旁敲侧击,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些当下武夷山市的情况。聊天末尾,桂旺意味深长地叨了一句:“武夷山是一座像大红袍茶叶那样很有包容性的城市。”
桂旺同学的话或许是对的,然而姜华还是一时难以接受,故土难离呀!
2006年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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