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我在接待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栏目记者时提出,应当拍摄一些拉贝当年的活动场所。《焦点访谈》记者李卫兵表示,拉贝的住宅是他们迫切需要了解的,但是有关专家认为,史料记载拉贝租住的广州路小桃园10号位于广州路与上海路交界处,由于旧城改造,已不复存在。
我提出,拉贝故居应当在广州路小粉桥一带。南京市档案馆馆藏档案中,对拉贝住宅有一些零星记载,可以判断,拉贝当年的住宅是一座有围墙的小楼。
早在1987年我在市档案馆一份1948年的档案中,就发现了拉贝故居的有关线索。当时拉贝的生活陷入了困境,南京市参议会发起募捐活动,为拉贝寄钱寄物。档案中提到:“陷城之际,拉贝在其原住宅院内收容了附近的很多居民,供给衣食,极尽爱护。十多年后,广州路小粉桥一带的居民仍念念不忘拉贝的恩情。拉贝于1938年2月底离开南京,而这些居民仍留居院内,直到1938年6月间才陆续散去。”其中引起我注意的关键词是“广州路小粉桥一带”,其时我刚从南京大学毕业没几年,在校读书时就住在广州路边的女生宿舍八舍,而八舍旁边的小桃园与小粉桥仅一墙之隔。据此线索,小桃园10号的位置应在广州路小粉桥一带,而紧邻小粉桥的南京大学南园就有小桃园地名。那么史料中记载的拉贝租住的“广州路小桃园10号”,是否就在小粉桥呢?为此我曾多次去小粉桥寻找拉贝故居的踪迹,均无功而返。
1997年3月的一天,我和《焦点访谈》记者李卫兵一起,来到南京大学小桃园。附近居民告知,这里只有小桃园5号。门牌号码不对,只有寻访当地的老人。我向小桃园的居民打听,这里有无经历过南京大屠杀的老人?经过一番排查,我见到了87岁的王世清老人。老人精神矍铄,头脑清楚。我说明来意,他反问我说:“西门子公司的德国人?你说的是不是艾拉培?”我大为兴奋,忙说:“对,对,就是艾拉培。”我告诉李卫兵:“市档案馆参议会档案中,译音就是艾拉培。”我又转身问老人:“老人家,您知道他住哪里吗?”老人连说:“知道!知道!他就住在小粉桥1号。”“怎么是小粉桥1号?”我心中疑云密布。老人脚步利索地把我们领到小粉桥1号。老人生于斯长于斯,一辈子定居小粉桥。南京沦陷时他27岁,清楚地记得拉贝就住在这座宅院内,院子四周的围墙还是当年模样。院子大门口有西门子公司牌子,当时贴有布告,禁止日本兵骚扰。但老人不能确认房子在南京解放后是否改建过。
这幢楼房当时是南京大学教工宿舍。南京大学日语系主任张国仁就住在二楼,他只知这楼以前是德国人所住,但不知德国人就是拉贝。
我们又走访了住在小粉桥的南京成人教育学院严永泉院长。严院长1956年来到南京大学,他说此楼未曾动过,南京大学还有几幢风格结构与此相同的小洋楼,至今仍在。
我们找到了小粉桥的居民丁永庆。他说:“楼房还是原样。那年我21岁,在同仁街学做鞋子刚满师,鬼子打过来前先是轰炸,电线杆上都挂的人胳膊人腿。那时艾拉培(拉贝)的厨师姓曹,天津人,我们叫他曹爷,经常到我们旁边牛肉摊买牛肉,我就跟他熟了。聊起来,他说:‘你怎么不跑?’南京那时有钱人都跑了。我说:‘我没地方跑。’曹爷就说:‘你要待不下去就来找我,我们艾拉培先生人挺好的,那里是安全区。’后来我就住进去了。去时院子里已经有很多人,没有地方住,先在厨房里将就了三四天。艾拉培让人带我们到汉中门芦席场拉芦席搭了棚子,一个棚子住四五个。院子里本来花花草草漂亮得很,难民一住,全给踩得不见了。后来天冷,艾拉培一个棚子一个棚子看,还嘱咐人给他们弄点稻草,铺厚一点。”
丁永庆老人还提到,几个日本兵翻过院墙进来,偷艾拉培的鸡,进行骚扰。艾拉培接到用人电话赶回来,日本兵想从大门溜走,艾拉培要他们从哪儿进来还从哪儿出去。这些家伙只好悻悻地翻墙出去。这与档案记载及后来出版的《拉贝日记》的记载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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