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综述篇
　　水洞沟遗址群：中国北方旧石器时代晚期初段的考古新发现与新认识
　　裴树文1高星1王惠民2 Kathleen Kuman3，4 Christopher J. Bae5陈福友1关莹1张乐1张晓凌1彭菲1李潇丽6
　　（1. 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人类演化实验室，中国北京，100044；2. 宁夏文物考古研究所，中国银川，750001；3. 金山大学地理、考古与环境研究学院，南非约翰内斯堡，WITS2050；4. 金山大学人类进化研究所，南非约翰内斯堡，WITS2050；5. 夏威夷大学玛诺分校人类学系，美国火奴鲁鲁，96822；6. 北京自然博物馆，中国北京，100050）
　　摘要：东亚地区在距今4万—3万年进入旧石器时代晚期初段，出现了很多行为上的创新。进入晚期阶段的考古学指标包括更精细的石器制作技术的出现（包括石叶和细石叶技术的出现）、复杂的火塘构建、颜料和个人装饰品的使用，以及如骨角器一样的工具。本文主要阐述了中国北方地区水洞沟遗址群多学科研究的*新成果，该遗址群包含了从旧石器时代晚期初段到新石器时代的一系列地点。水洞沟（以下简写为SDG）遗址群新发现了6个地点（SDG7—SDG12），其中对 SDG2（以前确定的）、SDG7—SDG9和SDG12等5个地点进行了发掘工作，出土了超过50000件包括石制品、动物化石、鸵鸟蛋皮串珠和火塘在内的文化遗存。测年结果表明，古人类于水洞沟地区的生活时间发生在晚更新世至全新世中期（大约距今32000—6000年）。一些地点石器工业的特征是小且不规则的石片、随意修理的工具［加工或未经修理的工具（即非标准化的有零星修理的工具）］，以及少量的石叶或无石叶。其他的石器组合则以石叶和细石叶为主。有两个地点利用了较高质量的本地石料或外来石料，但大多数地点使用的是当地可获得的河流砾石。除了石叶、细石叶和火塘之外，在三个地点中还发现了80多颗精细穿孔和磨制的鸵鸟蛋皮串珠，而且大部分具有赭石染色痕迹。在新发现的SDG12地点中也发现了几根加工过的骨针和一些骨锥，其文化层年代可追溯到约13000a cal BP。鉴于上述发现，本文进一步探讨了中国北方旧石器时代晚期初段的肇始以及现代人扩散等科学问题。
　　关键词：石叶和细石叶；现代人行为；旧石器时代晚期；水洞沟；中国北方地区
　　1. 绪论
　　考古证据表明，欧亚大陆上许多行为和技术上的创新出现在45000—24000a BP之间（Brantingham et al，2001；Gao and Norton，2002；Klein，2008；Norton and Jin，2009；Bae and Bae，in press）。这一时期被称为“旧石器时代晚期初段”（Kuhn et al，1999；Bar-Yosef，2002，2007）。这一时期，现代人迁徙到世界各地（Henshilwood and Marean，2003，Klein，2008；Norton and Jin，2009），同时伴有人口流动与环境、人口和文化之间复杂的相互作用（Kuhn et al，2004）。整体而言，欧亚大陆西部旧石器时代晚期初段的特点是采用勒瓦娄哇石核剥片策略系统生产石叶的技术，从而产生大量的长型勒瓦娄哇尖状器和修理台面产品（Kuhn et al，1999，2001，2004）。修理过的石叶也很常见，但其他工具类型的比例存在地区差异（Andrefsky，1994），此类石器组合一般被认为是旧石器时代中期或晚期的工业特征。其他各种先进的行为特征的出现也与旧石器时代晚期有关，如加工过的骨头、加工过的鹿角或象牙、身体装饰品、石料的长距离搬运、空间和火塘的结构化使用以及改进的狩猎技术（Bar-Yosef，2007）。
　　目前的证据表明，旧石器时代晚期初段*次出现是在45000—40000a BP的西亚黎凡特地区（BarYosef，2000；Kuhn et al，1999）。距其*次向东出现的年代较短，表明了人群的快速迁徙。大约在43000a BP时出现在西伯利亚南部的阿尔泰地区即现在的Kara Bom（Goebel et al，1993；Derevianko et al，2000），33000a BP和27000a BP在蒙古戈壁的Chikhen Agui和Tsagaan Agui地区出现（Brantingham et al，2001；图1）。在这些东亚遗址中，石器组合包括高质量的原料、新的或外地石料的引入，以及用石叶和细石叶制作的更精致的工具（Brantingham et al，2001），这些现代行为在一些地区持续到更新世末期（Gao，1999；Gao and Norton，2002）。然而，在东亚地区同一时间范围内此种石器组合是比较罕见的。*著名的遗址是水洞沟遗址（约30000—11000a BP）（Lin，1996；Bar-Yosef and Kuhn，1999；Brantingham et al，2001；Norton and Jin，2009）。水洞沟历来被认为是东亚早期石叶技术的典型遗址，部分原因是它自1923年被发现以来就在史前研究中广为人知（Madsen et al，2001）。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有人认为东亚*早出现石叶技术的年代比水洞沟更早，韩国的一些证据*早可能追溯到38000a BP（Norton and Jin，2009；Bae and Kim，2010；Bae and Bae，in press）。水洞沟地区还有其他一些遗址，年代似乎比水洞沟遗址更早，但也有类似水洞沟的石器组合（Barton et al，2007；Morgan et al，2011；Zhang et al，2011）。因此，尽管部分学者认为水洞沟是东北亚地区向石叶工业过渡类型的遗址，但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它并不是该地区*早拥有此种石器工业的遗址。
　　学界普遍认为东亚地区的旧石器时代文化发展与旧大陆西部有很大的不同（Ikawa-Smith，1978；Gao and Norton，2002；Norton et al，2009；Bae and Bae，in press），特别是中国旧石器时代以简单的石核和石片石器工业为主，旧石器时代中期技术（如勒瓦娄哇技术）没有出现或在记录中出现很晚（Gao and Norton，2002；Norton et al，2009）。尽管在30000a BP之前确实发生了一些工具生产方式的改进，但这些改进是渐进的和相对较小的，这使得高星和Norton（2002）得出结论，在旧石器时代中国只存在两个不同的阶段，即旧石器时代早期和晚期。与西方旧大陆相比，在中国和更广泛的东亚地区还没有发现*特的“旧石器时代中期”（Gao，2000；Norton，2000；Gao and Norton，2002；Norton et al，2009；Norton and Jin，2009；Bae and Bae，in press）。
　　在中国，主要的技术和文化变化发生在北方，大约在30000—27000a BP之间，即“*初的旧石器时代晚期”，我们在此称之为旧石器时代晚期初段（Gao and Norton，2002）。然而，这些组合的数量极其有限（Zhang，1990；Lin，1996；Gao，1999）。除水洞沟外，只有少数遗址具有生产大型石叶技术的证据，而且石叶的数量很少或技术模糊（Lin，1993）。然而，似乎存在一种共同的技术趋势，将现有的遗址定义为旧石器时代晚期初段，相当于欧亚大陆西部的旧石器时代晚期初段，其具体特征包括开发本地更高质量的石料，引进新的或外来的原料类型，与石叶和细石叶技术相关的更为精细的石核剥片方法，以及使用勒瓦娄哇剥片技术进行石叶生产（Brantingham et al，2001；Gao and Norton，2002）。这一时期体现复杂行为的其他考古指标还包括复杂结构火塘的出现、颜料的使用、个人装饰品，以及骨角质的工具（Zhang，1985；Gao，1999；Norton and Jin，2009）。
　　水洞沟是目前研究中国北方旧石器时代晚期初段*重要的遗址群，一直是学者们研究的重点。本文报道了一项*近的涉及多学科合作的研究项目，该项目发现了来自水洞沟遗址群的**批个人装饰品，包括距今32000年的带有染色痕迹的鸵鸟蛋皮串珠。本文的目标是对这项多学科研究的结果（测年、地貌、遗址调查、发掘等）进行探讨。尽管对文化遗存的详细研究仍在进行中，但本文仍分析了与遗址成因相关的水洞沟遗址的石器组合数据。
　　2. 研究简史
　　水洞沟（38°17′55.2″N，106°30′6.7″E；1198m a.s.l.）位于中国宁夏回族自治区鄂尔多斯沙漠的西南边缘（图1）。自1923年以来，在中国和东亚其他地区（如韩国），“遗址”通常代表一个地区，“地点”代表遗址内的不同区域。例如，著名的丁村遗址实际上由至少14个地点组成，长期以来一直被认为是研究中国北方旧石器时代晚期的关键遗址（Licent and Teilhard de Chardin，1925；Boule et al，1928；Jia et al，1964；Bordes，1968；Li，1993；Yamanaka，1995）。早期的研究人员将水洞沟第 1地点（SDG1）的石器工业划分为进步的莫斯特文化或初级的奥瑞纳文化（Licent and Teilhard de Chardin，1925；Boule et al，1928；Zhou and Hu，1988）。特别是，人们注意到 SDG1的石核形态与欧亚大陆的莫斯特文化遗址非常相似，而修理类的工具则与欧亚大陆旧石器时代晚期的工具类型较为相似。Bordes（1968: 129-130）后来证实，该石器工业给人的印象是一个高度发展的莫斯特技术，其在向旧石器时代晚期过渡的过程中仍保留其自身的区域特征。
　　中国的研究人员，从裴文中（1937）开始便已经注意到水洞沟和西方旧石器时代中期石器工业之间的类型学联系（例如Zhang，1987；Gao et al，2002）。然而，这些研究的重点是旧石器时代晚期的文化元素，如SDG1中大量的石叶和石叶制作的工具（Jia et al，1964；Li，1993；Lin，1996）。1980年，宁夏文物考古研究所在SDG1进行了一次发掘（Ningxia Museum，1987；Ningxia Museum and Ningxia Institute of Regional Geological Survey，1987；Institute of Archaeology of Ningxia Hui Autonomous Region，2003）。此次发掘发现了5500多件来自下文化层的旧石器时代遗物，其14C年代距今为26190±800年（钙质凝结物）至17250±210年（动物化石），以及1200多件来自上文化层的新石器时代遗物，其14C年代为距今（8770±150）—（5900±70）年。已公布的旧石器时代遗物的分析结果显示：①48.3%的石核被归类为石叶石核；②60.2%的石片类产品是石叶；③大多数工具是以石叶为毛坯制作的；④有大量的截断的石叶；⑤4.6%的人工制品小到可以归类为细石器或者用于生产石片和小石叶的小型石核。有些较小的石器是用较优质的原料（石英、燧石和玛瑙）制作的，出土的石叶、截断的石叶和小石叶拥有较标准的形制或较小的尺寸，可能用作复合工具。旧石器时代中期的特征还表现在14个由石叶或三角形石片单面修理制作的尖状器、大量的修理台面产品，以及与旧石器时代中期典型勒瓦娄哇石叶技术相关联的石核剥片策略。
　　尽管早期发表的关于水洞沟的研究（如 Licent and Teilhard de Chardin，1925；Boule et al. 1928；Jia et al，1964；Ningxia Muse

目录
一综述篇
水洞沟遗址群：中国北方旧石器时代晚期初段的考古新发现与新认识（3）
中国北部水洞沟地区旧石器时代晚期序列的研究史、年代学和技术类型学（27）
中国北方旧石器时代晚期的开始：对水洞沟遗址群研究的综述（49）
细石叶技术与中国北方腹地系列专业化群体的兴起（59）
二石制品研究篇
从技术角度考察中国西北水洞沟遗址第1地点的石叶生产（79）
区域多样性背景下中国北方水洞沟遗址第1地点1963年出土大石叶遗存的组合内变化研究（91）
水洞沟遗址第1地点出土的大量石叶断片：有意截断还是无意行为？（116）
中国旧石器时代晚期的发展：来自水洞沟遗址的新证据（127）
对Keates和Kuzmin的回应（140）
中国北方旧石器时代晚期水洞沟遗址第2地点的原料经济与流动模式（143）
石叶之后：中国北方MIS3晚期水洞沟遗址第2地点的石片技术（158）
微痕分析对中国北方旧石器时代晚期遗址——水洞沟遗址第2地点石器工具辨识的贡献（181）
水洞沟遗址第2地点简单石制品组合的本地原料利用模式调查（195）
水洞沟遗址第2地点本地原料的持续搬运模式（213）
中国西北地区旧石器时代晚期初段的文化多样性和演变：以水洞沟遗址第7地点为例（217）
水洞沟第12地点：中国北方地区旧—新石器过渡期定居与流动的结合体（228）
水洞沟第12地点对于晚更新世中国北方地区狩猎采集适应策略研究的意义（239）
三年代环境研究篇
中国大石叶技术年代再探讨——水洞沟第1地点与第2地点对比研究（251）
水洞沟第1地点年代重新厘定及其对东亚旧石器时代晚期初段的意义（264）
水洞沟第1地点的年代学研究及其考古学意义（274）
中国北方水洞沟第2地点旧石器时代晚期的年代学模型（283）
中国西北地区水洞沟遗址第2地点（72ka—18kaBP）沉积环境演变研究（298）
四生物考古研究篇
欧亚大陆东部旧石器时代晚期的植物利用：来自中国西北水洞沟遗址的证据（311）
更新世中国古人类对食肉动物的利用：水洞沟第7地点的个案研究（325）
鸟类与中国北方史前人类：水洞沟第12地点的鸟类埋藏学分析（340）
五象征认知研究篇
中国旧石器时代晚期个人装饰品的早期案例：水洞沟第2地点淡水贝壳串珠（361）
华北地区水洞沟遗址旧石器时代晚期鸵鸟蛋皮串珠的工艺与形态研究（380）
中国*早的染色装饰品证据：水洞沟第2地点的赭色鸵鸟蛋皮串珠（408）
水洞沟第12地点的骨针及相关古人类行为研究（423）
中国*早的人工磨制牙器（434）
中国旧石器时代晚期末段骨制品技术与类型的创新：来自水洞沟第12地点的启示（442）
中国水洞沟遗址第12地点采集的鸵鸟蛋壳串珠技术的显微CT研究（460）
六其他研究篇
多视角三维重建（SfM）摄影测量软件在旧石器时代遗址发掘提取石制品定位中的应用
（473）
模拟地表形态对考古学标本定位模式的影响（489）
水洞沟遗址热处理石制品实验研究及考古学意义（511）
旧石器时代热处理技术实验研究——以西北水洞沟岩石资源为例（521）
中国北方*早的旧石器时代晚期文化：水洞沟第7地点遗址形成过程研究（535）
编后记（5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