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切尔·林德太太大吃一惊
雷切尔·林德太太就住在阿冯利干道插入一个小山谷的地方。六月初的一个下午,托马斯·林德——阿冯利那一带的人管他叫“雷切尔·林德的丈夫”,一个瘦小、温顺的男人——正在谷仓后面山坡的田地里种晚萝卜籽儿。这会儿,在绿山墙农舍近旁那一大片红色的溪边田地里,马修·卡思伯特也该在种他的晚萝卜了。可是,在大忙日子的下午三点半,马修·卡思伯特却不紧不慢地驾着车穿过山谷上了山坡。更奇怪的是,他戴了一条白色的硬领,还穿上了一套最好的衣服,显然,他是要到阿冯利小半岛的外面去了。他赶着栗色母马拉的轻便马车,这表明他准备走相当长的一段路程。雷切尔太太绞尽脑汁,苦苦思索却一无所获,于是她一下午的兴致就这样给一扫而光了。“吃过茶点我就走,去绿山墙农舍,从玛丽拉那儿探问出马修去哪儿,去干什么。”这位令人尊敬的妇人最后做出决定。这样,吃了茶点,雷切尔太太就出发了,她并没有多少路要走。卡思伯特家居住的大房子在路的那一边,离林德的山谷不到四分之一英里远。“这只能算是待在那儿。”她走在留着深深辙印儿的小路上时这么说。“独自避开别人,住在这种地方,也就怪不得马修和他妹妹玛丽拉都有点儿孤僻的味道了。”这么想着,雷切尔太太离开了小路,走进绿山墙农舍的后院。
雷切尔太太轻快地敲了敲厨房的门,得到准许后,她走进了屋子。雷切尔太太刚刚关好房门,就把桌上的一切东西在脑海里做了记录。桌上放了三只盘子,这么说玛丽拉一定是在等马修带回一个什么人来喝茶。可盘子里却都是家常食品,只有酸苹果酱和一种饼子,看来她盼望的客人不会是什么特别的人物。可是,马修的白硬领和那匹栗色的母马又是怎么回事儿呢?雷切尔太太简直被平静而毫不神秘的绿山墙农舍中这件非同寻常的蹊跷事儿给弄糊涂了。“晚上好,雷切尔,”玛丽拉欢快地说,“今儿晚上天气真好,是不是呢?坐下吧,你们家里人都好吗?”
玛丽拉·卡思伯特和雷切尔太太之间存在过,并且一直存在着一种友谊——说不定正因为她们彼此截然不同,才有这样的交往。玛丽拉是个精瘦的高个儿女人,棱角分明,没有曲线。她乌黑的头发已有几丝灰白,在脑后盘成一个结实的小发髻,两只金属发卡毫不松劲地穿插在里面。她看上去阅历短浅、思想刻板,实际上她也正是这样一个女人,不过她的嘴巴四周的神情弥补了她那严峻的态度,这样的神情如果再稍稍发展一点,就可能被认为带有幽默感了。
“我们大家都挺好。”雷切尔太太说,“可是,当我今天看见马修出远门时,我还担心是你身体不舒服呢。我想他可能是去请医生了。”
玛丽拉的嘴唇会心地扭动了一下。她已经料到霄切尔太太会来,她知道,看到马修这样不可理解地离家出门,她的这位邻居是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好奇心的。
“啊,不,我身体挺好,虽然昨天头疼得很厉害。”她说,“马修到布赖特河去了,我们要从新斯科舍的一家孤儿院领回一个小男孩,他乘今晚的火车来。”
即使玛丽拉说马修是去布赖特河接一只来自澳大利亚的袋鼠,雷切尔太太也不会比这时更加惊讶了。“你是跟我开玩笑吧,玛丽拉?”
“不,不是。”玛丽拉说,好像从新斯科舍的孤儿院领回男孩,是每家管理有序的阿冯利农舍的一桩春季寻常事务。
雷切尔太太感到自己的精神受到很大的震动。
“你怎么想出这个点子的?”她不以为然地盘问道。
“哦,我们考虑这个问题有一段时间了。”玛丽拉回答道,“圣诞节前有一天,亚历山大·斯潘塞太太上这儿来,说她打算春天到霍普敦的孤儿院去领一个小姑娘。她的表妹住在那儿,斯潘塞太太去看过她,对那儿的情况了解得很清楚。从那以后,我和马修就时常谈论这个问题。我们想要个男孩。你知道,马修渐渐上了年纪——他已经60岁了——手脚不像从前那么灵敏了。他的心脏又给他带来不少麻烦。你也知道,要雇人帮忙是多么不容易。除了那帮蠢头蠢脑的还未成年的法国小男孩,谁也请不动;可你真的让一个法国小男孩闯进你的生活圈子,学到一些本领,他就马上不安心工作。所以最后我们决定请斯潘塞太太去领她的小姑娘时帮我们也挑一个回来。上星期我们听说她要去了,就让罗伯特·斯潘塞住在卡莫迪的家人捎信给她,请她给我们带一个10到11岁的伶俐可靠的男孩。我们认为这是最好的年龄——岁数不算太小,一来就能派上用场,干点儿杂活;又不很大,可以适当地加以调教。我们打算给他一个温暖的家,还要送他上学。今天,我们收到了亚历山大·斯潘塞太太的电报——邮递员从车站捎来的——说他们乘今晚五点半的火车到。所以马修到布赖特河去接那男孩。斯潘塞太太会把他留在那儿的。她自己嘛,当然是继续乘火车去白沙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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