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啪……啪啪……”一阵刺耳而又凄厉的枪声打破了山河镇深夜的宁静,把本来就心事重重睡不着觉的永春堂中药铺老板周明义惊得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夜已经很深了,周明义披了件汗衫,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正呆呆地想心事。妻子徐映秀眼看就要临产,已过不惑之年的他心里又喜又忧,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这已经是他们老两口的第五个孩子了,从妻子的妊娠反应来看,很可能是个男孩,可是等待这个孩子的命运又会是什么呢?
虽说中华民国早就已经宣告成立了,可军阀混战、兵荒马乱、土匪横行的状况一点也没见好转,再加上这两年北方大旱,粮食收成普遍不好,很多农村人家都拖儿带女、背井离乡、千里迢迢逃荒去了。周明义的药铺生意也越来越惨淡,日子眼看着就快过不下去了。好在周明义年少时曾跟随济宁的一位老中医学过几年,在山河镇方圆几十里来说,医术还算不错,而且为人热心实在,赢得了一个“周名医”的雅号,靠着给附近十里八村的人行医治病勉强还能过得下去。不过,他看到贫苦人家的病人奄奄一息而又付不起医药费时,不仅分文不取,还要想方设法接济他们,所以他在山河镇周边的老百姓心目中一直有着很好的名声。
周明义长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到天空淡淡的云层之中,月亮的四周有一个巨大的光圈,光圈的内部呈蓝紫色,外部却是橙红色,颜色瑰丽,如梦似幻,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彩云追月,这可是大吉之兆啊!”周明义仰望着天上的明月,禁不住自言自语。
就在这个时候,镇子东北角却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是县里的保安团剿匪还是土匪在镇子里抢劫?周明义担心妻子映秀,来不及多想,赶紧跑回堂屋里,闩上门闩,又顶上粗门杠,和衣躺到床上。徐映秀被枪声惊醒了,她没有说话,眼睛睁得很大,呆呆地望着门口。周明义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握住了徐映秀的手安慰她。
枪声响了一会儿就停了,四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叫声。看来这个夜晚再也无法恢复平静了。周明义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在床上干躺着一动不动。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周明义吓得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侧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周郎中,快开门,快开门啊,出事了!”有人一边用力敲打着药铺的大门,一边扯着嗓子喊,听声音有些像孙二愣,他是镇上保安队队长。
周明义回过神来,见屋里已经透进了一些光亮。他对正注视着自己的徐映秀轻声说:
“孩他娘,听声音是保安队的孙二愣,你安心躺着,我去看看。”
徐映秀点点头。周明义把堂屋的门打开,迈步走出去,又回身轻轻地把门关上。他绕过院子里的影壁墙,穿过药铺的大堂,拨开门闩,撤去顶门杠,打开从里面反锁的铜锁,拉开了药铺的大门。
“哎呀,我的周大叔啊,恁弄啥嘞,咋才开门?我这里都快急死了!”
虎头虎脑的孙二愣敞着怀,黝黑的脸上都是汗水,肩上背着一杆锈迹斑斑的“汉阳造”步枪,看见周明义打开了门,急匆匆地说。
“二愣,你大清早咋弄这一身的汗,出啥事了?你们又帮着县里的保安团剿匪了?”
“我说周郎中,我的亲大叔哎,恁赶紧带上家伙什跟我走一趟吧。恁昨晚没听见枪声吗?陈镇长让我叫恁去一趟。”
周明义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看到二愣气喘吁吁的着急模样,赶紧一溜小跑到堂屋给徐映秀说了声,然后把厢房里的柱子叫了起来,嘱咐他看好药铺。柱子是一名流浪儿,幼年就父母双亡,在镇子里讨饭时饿昏在中药铺门口。周明义夫妇可怜这个命苦的孩子,不仅收留了他,还教他认药材,学医术。柱子很懂事,也很聪明,很快就能帮着炮制药材、采药抓药。周明义把平常出诊时的药箱背在肩上,跟着孙二愣迈开大步往镇子东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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