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沟壑与雪峰上,
一群纯真少年
钻密林、打游击,与日军周旋。
干瘪的野菜、几粒苞米,
喂养着少年的铮铮铁骨。
金句
l 只要有一个中国人活着不服,那中国就没有臣服。
l “我们死也不能投降小鬼子,这是我们抗联人的骨气,我们少年连也不例外。”
l 没有人说话,他们用手捧着雪向马架子里扬,那些曾经熟悉的脸慢慢地消失在白雪的下面……
l 干巴一直回头在看那棵拧劲子树,他想象着秋天树叶全都红了的时候,也许永顺哥会苏醒,会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
l 死就是死,你怕它也是死,不怕也是死。
l 戴嫂问:“冬海,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去吗?”
冬海说:“知道。不是说要枪毙我们吗?”
戴志云问:“知道什么是枪毙吗?”
冬海说:“知道。枪毙就是死。”
戴志云又问:“那你怕不怕?”
“爹爹和娘都不怕,我也不怕。”
◎一九三九年年底,日军投入往年数倍的兵力进山围剿抗联,抗联少年连意外与大部队失联,进入深山密林,与日军游击作战。在酷寒与饥饿的考验下,他们用年少的生命,谱写了民族灵魂不屈的颂歌。
本书塑造了英勇可爱的少年群像,歌颂了他们深挚的战友情谊,展现了民族危亡之际,“我们小孩就是不服”的倔强精神。
第一章
一九三九年的年底到了,雪比往年大。
一进入十二月,天气好像一下子冷了许多。刚入冬的时候,风打在脸上,只会感到肉痛,现在,空气中的那种干冷仿佛一下子能冻到骨头缝里。少年连的干巴被冻哭过好几回。
干巴姓邵,今年十三岁,是少年连最小的队员。
本来连长王大川不收干巴,怕他行军跟不上队伍。陈师长听说这事儿后,特意跑到少年连对王大川发了火:“干巴他娘刚死,你少年连不收谁收?他爹邵大胆山里山外地跑交通,你让他把干巴别在裤腰带上?那你什么意思,想让我带着?”
一下雪,日本人搞的清山围剿就开始了。
清山的队伍有日军、满军,警察队和乡镇自卫团。还有数不清的什么赵旅、张团什么的。单从人数看,好像比去年多了一倍还不止。
二师化整为零,分成零散的小部队在山里行动,少年连一直跟着师部和二连。
一支日军的中队一直在后面死死咬住他们不放。昨天在撤离时队伍又中了一支警察队的埋伏。若不是二连死命阻击,恐怕他们这些人就全葬身在峡谷里了。师部和少年连伤亡轻一些,大部分撤了出来。二连很惨,打得只剩二十多人。
部队紧急奔走了四十多里,终于甩掉了日军中队和警察队。
陈师长的心里一点也不轻松,最让他头痛的是,部队已经断粮了。
昨天上午,喝的粥里还有点儿苞米碎粒,到了晚上,就什么都没有了。饮事班在雪中扒出一些枯黄的野菜,熬了汤给大家喝。
陈师长知道,这样下去,用不着鬼子来打,部队在山里支撑不了多久。
陈师长左右权衡,决定让二连和少年连下山搞粮。
二连长许照发带着手下的三班长来了,他一直黑着脸。
昨天一战,二连几乎打散架了。钱指导员死了,四个班长死了三个。现在,连里的干部就剩下许照发和三班长楚代良了。
陈师长看了许照发一眼,知道他心里有怨气,但也不惯着他:“你啷当个驴脸给谁看呢?”
许照发终于火了:“我早就说队伍不能分散,可你们不听啊。现在倒好,让人追着屁股打。我们要是人多,不早就打他们个伏击了?”
陈师长指了指身边的一棵倒木,示意许照发坐。许照发不停地倒着脚,气哼哼地说:“不坐。”
陈师长自己坐了上去:“爱坐不坐。”
陈师长掏出烟包,想卷上一支。他看了看许照发,把烟包递过去。许照发也觉得火发得差不多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陈师长,把烟包接过来。
陈师长瞪了他一眼,说:“有能耐倒是不接呀?”
许照发不接陈师长的话,开始卷烟。天太冷了,手从棉手闷子刚拿出来,就冷得不好使了。
楚代良看许照发卷不上烟,忙上去帮忙。两个人手忙脚乱,总算卷好了一支。
陈师长把火柴递给许照发,说:“把队伍分散虽说是军里的意思,但我是赞成的。人多目标大,万一被鬼子围住,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人员分散,虽说作战能力减弱了,但机动灵活,适合在山里活动。”
许照发接过火柴,火柴的图案有些特别,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个图案右边竖着有一行字:松寿监造。左边的字是:马车为记。中间的图案是一匹马拉着一辆车,但赶车的却是只猴子。许照发点燃了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说:“你们上头就知道这么分析那么分析,有什么用?要我说,要不就和小日本鬼子认真比量一下。要不就把枪扔了,回家抱孩子。这么在山里跑来跑去的,啥时候是个头?”
陈师长接过烟包,严肃地说:“老许啊,你是一连之长,话可不能乱说啊。得有点政治觉悟啊。再说,上头的命令不得严格执行吗?”
许照发还想说什么,他看到少年连的连长王大川和指导员万长青小跑着过来。
见到许照发,万长青忙扑过去抱住他,连声说:“许连长,你们打得真是太猛了,太牛了。”
许照发咧了咧嘴,没说什么。
王大川问陈师长:“师长,喊我们过来,有任务?”
陈师长点了点头,说:“你们也知道,断粮了。经过昨天那一仗,子弹也不多了,这样下去,就是小鬼子不打我们,离完犊子也不远了。”
王大川说:“找个地方伏击一下小鬼子?”
陈师长说:“小鬼子在山里的人多,除了日本人,还有警察队和满军什么的,一有枪响就像蝗虫一样压过来,我们就被动了。”
万长青一下子领会了陈师长的意图:“那我们出山搞一下?”
陈师长吐出了一口烟说:“对,山外敌人的兵力空虚,我们可以出其不意地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从这条沟转出去后,最近的是小鬼子建的集团部落——大荒沟。据邵大胆带来的情报,这个集团部落有一支四十多人的自卫团。这样……”陈师长说着看了许照发一眼,“你们二连和少年连一起去把这个大荒沟拿下来,解决粮食和弹药问题。”
许照发不屑地说:“打个自卫团,还用少年连干啥?一个二连就行。”
陈师长摇了摇头:“二十多人打四十多人?那可不占优势。”
许照发强硬地说:“少年连能打什么仗?”
陈师长有些恼火地看了许照发一眼,说:“许连长啊,少年连刚成立时确实没有什么战斗力,但去年和今年也跟着大家打了不少次仗,他们的表现你也知道。”
许照发不停地抽烟,再不说话。
万长青向许照发靠近了一步,说:“许大哥,少年连和二连确实没法比。但现在打个助攻还是没问题的。”
陈师长耐心地对许照发说:“师部这边就剩四十多人了,还有好多伤员,没法再抽人给你。再说,部落打下来,还得有人向山上运东西,少年连人不少,能出不少力。你们现在就出发,路上你和大川、小万商量一下怎么个打法,争取顺利地把大荒沟拿下来。”
许照发把手中的烟掐灭,说:“好吧。”
陈师长最后说:“师部现在向黑瞎子沟转移,那里有我们夏天建的密营。你们打完大荒沟就去那里跟师部会合。”
经历了昨天的恶战,少年连还剩不到六十几个人,有八九个兄弟牺牲了。
刚刚跟随师部向山里撤时,少年连有六个班。除了六班是七个女生外,其余的各班全是十五六个人。进入密林后,多次遭遇恶战,每次都有伤亡。
听说部队要下山搞粮,少年连的人很兴奋。他们知道,一旦打围子成功,吃的、穿的、用的都不用愁了。
正当王大川集合队伍之际,万长青发现,二连已经离开营地,隐没在树林中。
万长青用手捅了王大川一下,示意他看二连。王大川扭头去看时,他连二连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只看到了二连空空的营地。
昨夜宿营时,二连在坡下,师部在中间,少年连在最上面。现在下山,二连自然要比少年连方便。
王大川火了,他骂了一句:“许连长真不是东西。”
王大川看到干巴还在那里捆绑他的狗皮褥子,照着干巴的屁股就踢了一脚:“快点快点,多长时间啦还没弄好?想绣花啊?”
万长青走过去,三下并作两下,帮着干巴把狗皮褥子捆好。在野外宿营,有个狗皮褥子顶老大事了。这是干巴的重要家当,马虎不得。
干巴有点委屈,眼睛里泪光点点。万长青觉察到了干巴的情绪,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安慰他,你一安慰他有可能哭出来。
干巴的性格很好,一天到晚乐呵呵的,好像不知道什么是愁事儿。但他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动不动就哭。好在干巴好哄,只要把他哄好了,他马上就忘了哭的事儿,又笑呵呵地忙别的事去了。
万长青转身想去找五班长,干巴捅了捅他,有些神秘地从怀里吧出一只大枣,递给了万长青。那只大枣比一般的大枣大很多,散发着一股诱人的枣香。万长青心中一阵感动,这枣在干巴怀里存了两三个月了吧?上秋的时候,少年连配合五连打过小营子,缴获了不少的陕西大枣,每个人都分了一些。万长青的那份当天就吃光了,想不到干巴还珍藏着。
万长青把干巴的手推回去,把他的狗皮帽子正了正,说:“这个你先留着,等最饿的时候再吃。”
干巴看着万长青,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地出溜察觉到王大川正在生气,他忙提着毛毯边走边卷,迅速站到了队中。地出溜的毛毯原本是陈师长的,前天晚上露营,陈师长到少年连巡视,见地出溜身上没盖的,便让人把自己的小毛毯拿来给了地出溜。
地出溜见干巴肩上的那副滑雪板没绑在一起,忙把手从手闷子里抽出来,帮干巴把滑雪板小心的绑扎好。地出溜的眼睛尖,他一眼看到豆包脚上的靰鞡带开了,又蹲下去帮豆包把靰鞡带系好。
用三班长戴四海的话说,地出溜是属于那种眼睛非常拿事儿的人,谁有个大事儿小情儿,他都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去帮人一把。
豆包身上披挂的东西最多,但他却早早地站到了队伍中。他小声地向身旁的干巴和地出溜传授自己的经验:“所有的东西最好有个绳儿,到时一挂就到自己的身上了。就说干巴的皮褥子吧,把绳穿到褥子上,不用时一卷一系。多余的绳子系个套,正好挎到肩上。”
干巴不时地点头:“豆包哥你真行,啥事儿让你一嘚咕[1]就敝亮儿了。让苗雁来一解释,脑袋就大了。”
豆包故作严肃地说:“叫北山哥。豆包那是我刚入队时的外号,现在早长高了。”
干巴不服气:“瞎说。比比个儿。”
“比就比。”豆包挺胸抬头还踮起了脚,“地出溜你看看,我俩谁高?”
豆包今年十四岁,虽然比干巴大一岁,但他的个子还真不比干巴高。
地出溜看不出两个人谁高,只好说:“差不多一样高。”
豆包训斥地出溜:“你什么眼神啊?我怎么也比干巴猛些吧?”
队伍向山下走去。
干巴问豆包:“为啥都叫我干巴呀?我有大名呀。”
豆包逗他说:“因为你长得抽抽儿,像干巴鱼,干巴茄子干巴梨儿。”
干巴不满地说:“指导员说,我已经长开了。”
“指导员这么说是怕你伤心。再说了,你那名多难听啊。”
“邵良怎么就难听啦?”
“邵良有我冯北山好听吗?还邵良,用苗雁来的话说,邵良者,少粮也。咱们现在没东西吃,全是你这名字害的。还邵良?”
“怎么是我害的?没吃的跟我的名字有什么关系?”
看到豆包拿自己的名字开玩笑,干巴的嘴又说不过他,只好重重地打了豆包一拳,越过豆包走到前面去了。
豆包捂着嘴边走边偷着乐。
雪太大,踩在脚下发暄,走起路来很费力气。尽管有二连在前面蹚道,但少年连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开始的时候,还能在树木的空隙中看到二连。走了一段时间,二连的影子也看不到了。好在二连踏在雪地上的痕迹还在,但那些痕迹也很快被狂风吹得若有若无。
王大川领着一班走在前边,万长青则留在最后的五班。两个人有过明确的分工,即无论什么时候,王大川一概负责前面,万长青负责断后,撤退也是如此。
本来万长青提议女班留下来跟师部一起行动,可六班长金贞玉不同意。她跟王大川吵了起来,王大川只好同意她们下山。
冬日的山林格外单调,树木基本上是灰黑色的,树的下面是白色的雪。偶尔会出现绿色的不落叶松和黄碣色的柞树,在林子里并不显眼,因为它们数目不多。桦树一般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而且它们树干的白色也没有下面的雪好看。
万长青边走边四下里观察,这一片山林是哪里呢?万长青想起了弟弟万长山,他在一师五连里当班长。一师去哪里了?陈师长没说,万长青也不好问,但他一直挂念着弟弟。长山虽说只有十八岁,但个子远远超过了自己。万长青并不担心他的体力,主要是怕他脑子发热不听指挥。
正想着长山,万长青险些扑倒在一个人的身上。万长青一看,是干巴,他正坐在地上哭泣。
“咋啦?崴脚啦?”万长青关切地问。
干巴摇了摇头,鼻子仍在不停地抽搭。
“那怎么啦?哪儿疼啊?”
干巴一脸委屈地说:“胡永顺他抢我的滑雪板……”
邵大胆上回进山,为干巴做了一付小的滑雪板。说是滑雪板,也没有真正猎人用的长,比较短。干巴很喜欢这副滑雪板,没事儿常滑着玩儿。
其实滑雪板在山里下坡时还凑合着用,但考验技术。它速度快,稍有不慎便会撞树上。林间杂树棵子多,滑雪板大多数时候派不上用场。
这一段路好些,没有荆棘丛和蒿草,又是慢坡。
干巴把滑雪板拿出来,没滑几步,便让胡永顺给抢走了。
万长青向前望去,少年连的队伍曲曲弯弯,走在最前面的人已在百米开外,好多人被树木遮挡住。胡永顺也许是心虚,他一边用手杖支撑向前滑行,一边不停地回头张望。万长青扬起手指向胡永顺。胡永顺立刻停在了那里。
从后面赶上来的崔雄吉把干巴拽起来,为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哭啥呀?他逗你玩呢。”
万长青低下头捧着干巴的脸看了看:“把眼泪擦掉,要不脸该皴了。”
干巴听话地擦了擦脸和眼睛。
胡永顺一脸憨笑地停在那里,他知道干巴已经向指导员告状。
看到胡永顺的那种手足无措的样子,万长青是又气又笑:“把滑雪板脱下来还给人家。”
胡永顺手忙脚乱地脱滑雪板。
“你说你,这么大个子,抢人家滑雪板干什么呢?”
胡永顺辩解说:“我跟他说啦,就玩一会儿。”
“人家没同意你就抢啊?你这不是欠儿登[2]吗?”万长青责备胡永顺。
“谁知道他是个哭巴精[3]啊?我说我滑下这个坡就还他……”胡永顺仍在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借口。
“你比他大,不知道让着点啊?”万长青批评胡永顺。
来少年连前,军长曾找万长青谈话,他说少年连和别的连不同,都是小孩,有时得批评和哄相结合,都没长开呢,小孩心性。
胡永顺不说话了,他把滑雪板递给干巴。干巴有点委屈地接过滑雪板。
胡永顺仍是笑呵呵的,好像玩了一会儿滑雪板占了好大的便宜。
“还笑!你看干巴多不容易,背着锯和斧子,你还抢他的滑雪板?”
“我也背着这么多的子弹呢。”胡永顺觉得能把干巴逗哭挺开心的。
万长青征询地问干巴:“这样行不,你打他两下?我在这里保证他不敢还手。”
干巴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我也没生他的气。”
“那好。握握手,还是好同志。”
胡永顺忙伸出手来和干巴去握。干巴冲他笑了一笑。
万长青快走了两步,追上五班长朴日松。
朴日松是朝鲜人,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朴日松小时就随父亲在这一带打猎,对周围的山势比较熟悉。本来朴日松一直跟着父亲朴哲焕担任交通员,送些情报和重要的物资。朴哲焕牺牲后,朴日松要求上山入队。陈师长看他年龄小,便把他安排在少年连。朴日松很不简单,除了在山里不迷路,他的一手好枪法也让大家佩服。在枪法上,连里只有也经常打猎的苗雁来和入过绺子的周天龙可以和他比试比试。
万长青问:“日松,这附近来过吗?”
朴日松四下里看了看,说:“这一带没来过。觉得好像在柳河镇南边的山里。”
朴日松是在汉族聚焦区长大的,上的也是汉族学校,他的汉语不仅流利,而且东北方言说得也很地道。队里朝鲜人汉语好的还有金贞玉,她和朴日松都在汉族地区长大,并且,她母亲和朴日松的妈妈是亲姐妹。
大荒沟在柳河镇的东边。如果真如朴日松说的那样,他们出山后向西一斜就可以直达大荒沟。
朴日松估计按照这个行进速度,下午就可以出山。
万长青想,如果这样的话,队里的战士可以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毕竟天黑下来打围子更有把握。
没容万长青继续想下去,前面的山沟里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万长青心里一紧,他知道,一定是二连与敌人接上了火,他忙令五班快速向前。
王大川传来命令,让大家跑步前进。
说是跑步,雪地里根本跑不快。
万长青跑出了一身大汗,终于追上了打头的一班。
见到万长青,王大川说:“肯定是二连与小日本打起来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情况。”
万长青说:“听这枪声,对方人不少。”
王大川说:“这枪声一直在一个地方响,说明二连被堵在一个地方动不了。”
少年连来到了二连与鬼子交火的地方。
果然,二连被敌人压制在山谷的谷底,山谷的两侧全是敌人。二连不敢前进或后撤,因为一旦走动起来,所有的人都会成为敌人的靶子。
万长青对王大川说:“这样,你领着一二三班,从这面上去。我领着四班和五班打右边的敌人。女班让她们在这附近等着,这样安全些。”
王大川叮嘱女班停在这里不要动,他带着三个班向左侧的山坡攀去。
左侧的山上有一片樟子松林,敌人就隐藏在那里。听枪声,至少有三挺机枪在那里吼叫。
刚刚进入樟子松林,少年连就被敌人发现,一排子弹向他们射来。
王大川忙令大家卧倒。他发现,樟子松林里面隐藏了大量的日本鬼子。还未等王大川下令,机枪手洪金财手中的机枪就响了,他一梭子子弹打过去,压得鬼子伏在那里不敢再探头。少年连利用这短暂的几秒钟,迅速隐藏到岩石或松树的后面。
万长青领着四班和五班的人很快就登上了右面的山坡,他发现山坡上伏有很多身着土黄色军装的士兵,最初万长青以为是鬼子,仔细一看却发现全是满军。
机枪手宋二虎和刘景福体力很好,两个人虽然扛着机枪、背着子弹,却能紧紧地跟在万长青的后面。
两个人虽还在不停地喘着,见到敌人却立即支上了机枪。万长青看到身后爬上来的战士基本上进入了阵地,就命令开火,刘景福的机枪立刻响了起来。
刘景福和宋二虎他们的这挺歪把子机枪是去年少年连打老岭金矿时夺来的。
歪把子机枪上弹费劲儿,必须得有个专门的副机枪手装弹,因此这挺机枪他们两个人轮换着打。
满军大概没想到身后会响起枪声,他们的第一反应是逃走。
满军实战并不出色,但逃跑却很在行。他们利用林间的树木左躲右闪,竟然大部分都跑掉了,刘景福的机枪没打倒几个。
有战士要追击,万长青喊住了他们。万长青知道,二连还在火力压制之下,对面山坡的战斗还没结束。
万长青要五班长朴日松领着崔雄吉等人在这里占据有利地形,防止满军再卷土重来。他带着四班长周天龙和刘景福、宋二虎他们去支援王大川。
樟子松林里面的鬼子并没有因为来自侧后方的攻击而变得手忙脚乱,他们应付着来自谷底二连的反抗,并在紧急应对中抽出了两挺机枪对抗来自少年连的攻击。
两挺机枪转过头来后,王大川这面的形势立刻变得被动,他发现,整个少年连的人被子弹压得无法抬起头来。
洪金财手中的机枪是挺弯夹子机枪,弯夹子机枪的装弹比歪把子快得多,它是用弹匣上弹的。
洪金财也有一个搭档胡永顺,不过胡永顺主要是背弹匣,真正开枪时洪金财一直霸着机枪。有时从战场上下来,胡永顺感到委屈,他向指导员告状,说自己在战场上捞不着枪打。万长青只好把两个人找过来,批评洪金财在战斗时不照顾自己的战友。洪金财笑嘻嘻地搂了搂胡永顺的脖子,说:“哎呀,咱俩这么好,你还在意这个?战场上鬼子最想干掉的就是机枪手,哪天等我光荣了,这机枪就是你的了。现在你和我争什么呀?”万长青本以为胡永顺会不服气,没想到他却抱着洪金财哭了,好像洪金财真的光荣了一样。
洪金财趁着对面机枪手换子弹的间隙,猛地站起来向敌人开火,火力上压制了鬼子,少年连有了开枪的机会。
从山下来的时候万长青就在想,怎么支援王大川他们。是下到谷底和二连一起向上冲?还是迂回到樟子松林的另一侧去打敌人?从谷底向上攻太难了,敌人居高临下,火力牢牢地控制着下面。如果迂回到樟子松林的另一侧,半个时辰也难抵达。
万长青一时拿不定主意。
下到山坡中部的时候,万长青发现有几块横七竖八的怪石杂乱地卧在那里,他扫视了一下与对面樟子松林的距离,正好射程也够得上。万长青决定在这里向对面的樟子松林发动攻击。
埋伏好后,万长青叮嘱队里的几个射击好手,一个一个地解决。
苗雁来最先开枪,他的枪一响,对面的机枪立刻哑了。
刘景福也不甘示弱,他瞄准了另外的一挺机枪。
宋二虎和刘景福虽然都是机枪手,但平时宋二虎老抢着背机枪,这样一上战场宋二虎就霸着机枪不放。刘景福虽说背着弹药箱,但他的马枪从不离身,他没事儿就苦练步枪。两年多下来,枪法有了很大的进步,虽然和朴日松、苗雁来相比差些火候,但在少年连也算是佼佼者。
本来少年连配备的是清一色的马枪,因为马枪短小,适合少年连这些还没有长开的少年。洪金财虽说是机枪手,但最初配备给他的马枪一直背在背上。洪金财说:“如果子弹打没了,我就是拼刺刀,也要再弄死两个小日本。”那次打了一次胜仗后,刘景福提出把他的马枪换成水连珠,因为苗雁来已经换了。水连珠射程远是事实,但枪支太长也是事实。苗雁来当初换水连珠就是因为马枪打得不够远。那次没找到水连珠,刘景福只好继续背他的马枪。正好缴获了一把橹子,连里决定分配给宋二虎使用,这让机枪手宋二虎走起路来神气了不少。
不知道是刚才那一枪没打中要害,还是机枪手换了人,刘景福发现,刚才的那挺机枪又哒哒地叫了起来。刘景福的眼睛好使,他发现那挺机枪的机枪手只露出少许的脑袋,其余的部分,全部隐藏在一块岩石的后面。
刘景福又打了一枪,只是打得那块岩石激起了一些雪花,机枪仍在低沉地吼叫着。
趁着刘景福开枪的时机,宋二虎很快把机枪架了起来,他开始向对方点射。
很快,那挺机枪停止了吼叫。
见宋二虎投入战斗,刘景福马上进入了自己的角色——为宋二虎压弹。
对面的鬼子似乎发现了眼前局势的变化,他们开始向对面万长青他们隐藏的部位打枪,同时进行三个方向的作战。
[1]嘚咕:东北方言,小声说。非正式叙述。
[2]欠儿登:东北方言,嘴乱说、手脚乱动的人。
[3]哭巴精:东北方言,意为动不动就哭的孩子。
第一章 营救二连
第二章 勇战大荒沟
第三章 翻越瘦驴岭
第四章 和大部队失联
第五章 兵分两路
第六章 偷袭鬼子营地
第七章 戴家劫难
第八章 狭路相逢
第九章 断粮
第十章 送上门的狍子肉
第十一章 战友重逢
第十二章 出现叛徒
第十三章 跌下悬崖遇狼
第十四章 我们小孩绝对不服
第十五章 诡计
第十六章 被逼上山
第十七章 兄弟相见
第十八章 失踪
第十九章 山中迷路
第二十章 柳河镇报仇
尾 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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