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小品文历史悠久,发端于先秦两汉,魏晋南北朝时真正产生并得到一定发展,唐宋时趋于成熟,宋以后蓬勃发展,至晚明而达于鼎盛。小品文是古代散文中的珍品,短小灵动,简练隽永,晚明清初是小品文的辉煌时期,当时的作品之多,流派之众,风格之卓异,在中国古代散文史上堪称空前。明代嘉靖年间唐宋派唐顺之、归有光等人富有情韵的散文小品,可看作晚明小品文兴盛的先导。明万历之后,小品正式走上文坛,形成波澜壮阔之势,公安派的“独抒性灵”,竟陵派的“幽深孤峭”,再到汤显祖、张大复、陈继儒、徐渭、王思任、张岱等,名家辈出,群星璀璨。有清一代受晚明思潮余波浸渐,小品文成就斐然可观,金圣叹、李渔、袁枚、郑板桥、余怀、蒲松龄等人,颇有上乘之作传世。
“明清小品丛书”对明清时期著名文学家的散文小品进行了选辑注评,包括《归有光小品》《汤显祖小品》《张大复小品》《陈继儒小品》《袁宏道小品》《王思任小品》《张岱小品》《金圣叹小品》《李渔小品》《蒲松龄小品》《郑板桥小品》《袁枚小品》。
《归有光小品》:归有光是明代著名散文家,在当时被称为“今之欧阳修”,后人称赞其散文为“明文第一”。
《袁宏道小品》:袁宏道是明代公安派的代表人物,提出“独抒性灵,不拘格套”的性灵说。其散文题材多样,文笔优美,刻画细腻,情致盎然。
《王思任小品》:王思任是晚明小品文名家,其小品文以序跋和游记为主。其文章谐谑放达,尖新传神,充分诠释了小品文的自由和个性。
《张岱小品》:张岱是晚明小品文的集大成者。本书选其小品文一百多篇,根据作品的内容分为奇人、逸事、美景、方物、妙文五卷。
《张大复小品》:张大复是晚明著名文学家。他的主要文学成就包括古文和小品文两方面。本书选择张大复小品文一百余则,分为五卷,分别为清景、清供、清心、清流、清言。
《陈继儒小品》:陈继儒是明代文学家、书画家,其清言小品多写人生感言和山居琐事,极有风致和雅趣。
《汤显祖小品》:汤显祖是明代戏曲家、文学家,诗文及戏曲创作成就都令人瞩目。其小品文在晚明文坛上别树一帜。
《金圣叹小品》:金圣叹是明末清初著名文学家,其主要成就在于文学批评而并非小品创作,但他对《水浒传》《西厢记》《左传》等书及杜甫诸家唐诗的评点,匠心独运,趣味盎然,堪称精致的小品文。
《李渔小品》:在明末清初文坛上,李渔是一颗璀璨的明星。他在戏曲、小说、散文、诗词,乃至史学、园林、饮食、养生等方面,都取得了为世人瞩目的成就。
《郑板桥小品》:郑板桥是清代杰出的艺术家、文学家。其序跋碑记、书信、题画等文字亦庄亦谐,妙语连珠,领异标新,都属于小品文一类。
《蒲松龄小品》:蒲松龄是清代杰出文学家 ,以文言小说集《聊斋志异》而著称于世。除《聊斋志异》外,他写的序跋、碑记、史论、尺牍、祭文等,大多是传神隽永的小品。
《袁枚小品》:袁枚是清朝乾嘉时期最有名的诗人、散文家。擅长诗、赋、制艺,能写骈文、小品文、笔记。他的小品文抒心志,述亲情,叙友谊,展天性,情真意挚,灵动活泼。
湖心亭①看雪
崇祯五年②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③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淞沆砀⑤,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注释】
①湖心亭:又名湖心寺,位于浙江杭州外西湖中央,小瀛洲北面。因在外西湖中央小岛上,故名。
②崇祯五年:即公元1632年。
③更定:初更开始,在晚上八时许。
④毳(cuì)衣:用动物皮毛做的衣服。
⑤雾淞:又名树挂,雾气凝结在树木枝叶上而形成的一种白色松散冰晶。沆砀(hàng dàng):白气弥漫的样子。语出《汉书·礼乐志》:“西颢沆砀,秋气肃杀。”
【赏读】
《湖心亭看雪》是历代小品中之翘楚,全文一百余字,笔墨精炼,堪称字字珠玑。
张岱去湖心亭看雪是在“崇祯五年十二月”,那时他正当壮年,而写作此文时则已经是陵谷变迁、家国沦丧之后了,因而全文弥漫着一种刻骨铭心、挥之不去的亡国之痛。“这是孤独者与孤独者的感通,孤独者与天地自然的感通……旷达与痴情共同酿成了纯美的意境。”(章培恒骆玉明《中国文学史》)
饭
王莽云:“盐者,百肴之将①。”余则曰:“饭者,百味之本。”《诗》称:“释之溲溲,蒸之浮浮②。”是古人亦吃蒸饭。然终嫌米汁不在饭中。善煮饭者,虽煮如蒸,依旧颗粒分明,入口软糯。其诀有四:一要米好,或“香稻”,或“冬霜”,或“晚米”,或“观音籼③”,或“桃花籼”,舂之极熟④,霉天⑤风摊播之,不使惹霉发疹。一要善淘,淘米时不惜工夫,用手揉擦,使水从箩中淋出,竟成清水,无复米色。一要用火先武后文,闷起得宜。一要相米放水,不多不少,燥湿得宜。往往见富贵人家,讲菜不讲饭,逐末忘本,真为可笑。余不喜汤浇饭,恶失饭之本味故也。汤果佳,宁一口吃汤,一口吃饭,分前后食之,方两全其美。不得已,则用茶、用开水淘之,犹不夺饭之正味。饭之甘,在百味之上,知味者,遇好饭不必用菜。
【注释】
①百肴之将:盐在所有食物中最为重要。《汉书·食货志》:“(王)莽知民苦之,复下诏曰:‘夫盐,食肴之将;酒,百药之长,嘉会之好。’”
②释之溲(sōu)溲,蒸之浮浮:淘米蒸饭。释,淘米。溲溲,形容淘米声。浮浮,蒸,也写作“烰烰”。
③籼(xiān):一种南方稻米,少黏性,口感干而硬。
④舂(chōng)之极熟:捶捣稻谷以脱净皮壳。
⑤霉天:梅雨季节。
【赏读】
饭为百福之基,百味之本。要成就一碗好米饭,袁枚在这里总结了四个要点:要有好品种的稻米,要妥善晾晒、加工、保存,淘煮之时要细致得法,火候要恰当。为了一本《随园食单》,袁枚必定做了许多功课,向厨子请教,或者亲自走到灶间去,忍受烟熏油炝,仔细观察。袁枚在随园附近拥有大量田地,在滁州也有田产,对于稻米的生产有一些实际的经验,在这些方面并不是纸上谈兵。
真正能体现袁枚个性的是最后部分的文字。袁枚非常重视主食,将其地位上升到哲学高度,“粥饭本也,余菜末也。本立而道生”。又说:“饭之甘,在百味之上,知味者,遇好饭不必用菜。”为了保全米饭的正味,他可以忍受开水或者茶水淘饭,但不喜欢汤浇饭,“宁一口吃汤,一口吃饭,分前后食之,方两全其美”。担心汤饭混合会破坏米饭的本味。粥也是一样,袁枚认为所谓的鸭粥、八宝粥,一个是在米中混入了荤腥,一个是在米中加入了果品,都破坏了米的正味。至于夏天喝的绿豆粥,冬天喝的黍米粥则不妨,因为是“以五谷入五谷,尚属不妨”。
袁枚谈论米饭之甘香,谈得津津有味,对于食物的热爱跃然纸上。他是一个食欲旺盛之人,但总是在消化系统出问题,否则他的寿命可能更长。
归有光小品
汤显祖小品
张大复小品
陈继儒小品
袁宏道小品
王思任小品
张岱小品
金圣叹小品
李渔小品
蒲松龄小品
郑板桥小品
袁枚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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