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学高级论坛文库:西方人类学家列传》:
(三)关于对神话的剖析
我们知道,人类对于眼前发生的事件,都有追根溯源的渴望,这种求知欲和好奇心并不只出现于人类文化发展的高级阶段,而是一种本能,它在最低级的文化社会中就已经存在。这种本能是人类思维的萌芽,人类的思维常常会依照对周边事物的观察经验而产生一系列的想象,神话的虚构也就由此而来。
在《原始文化》中,泰勒希望通过特定的事件来探究人类思想历史的发展,神话故事就成了很好的选择。它诞生于原始部落,在人类文化史上以独立艺术的形式存在并发展。因此,泰勒将神话作为人类思想历史和发展规律的依据,对神话进行研究,并进一步比较原初部族与文明社会的神话,从而探究其中类似的特定事件之间的关系。我们认为,泰勒从以下几个方面对神话进行研究:
1.神话的保存与发展
我们在文明时代依然能够接触到神话,而它又是蒙昧时代的产物,这就意味着神话经历了人类文化发展的各种时期,并且还有可能传播到不同地域的社会中。民族志学家以此来追溯神话形成时期发生的事件。泰勒也指出,“研究古典神话的价值,不在于神话本身的内容,而在于其样式,或者说,主要在于为其形成时代的思想提供文物鉴定似的证据”。他从儿童故事和传说中追溯神话创造和发展的过程。
在研究过程中,泰勒提及了神话的真实与虚构成分之间的关系。人们在孩童时期倾听了许多的寓言或传说,然而,一旦真正接触世界,他们会发现神话故事中所介绍的世界与他们所感知的世界完全不同。泰勒指出,这一现象源于人们没有辨明神话故事中的事实与虚构,而是将其中的谬误与真理等同起来。
我们之前提到神话是人们在经验基础上的想象,它的真实性又应该如何去解读呢?泰勒认为,在怀疑和信仰之间存在想象的思维空间。尽管神话故事力求体现社会现实,但是它们并不完全是对现实事件的准确表达。它们可能反映了社会的一角,但对于现实来说,神话存在着失真的可能。然而,人们很难将神话的真实与虚构剥离开来。泰勒也提出,一些研究只是深化了构造神话的过程。但这样的研究毕竟脱离了原有思想的启发,并经过遥远的类推,将原有的思想加以延伸。他指出,只要将得到承认的智力发展过程当作是虚拟的成长物,每一个人都拥有构造神话的能力。当然,这种虚构的本领并不适用于所有情况,大量虚构的思维不利于进行社会来源的研究。
在人类文化发展过程中,神话如何得以保存?泰勒认为,怪异现象的学说与神话之间存在联系。他提及了蒙昧人与文明人对于奇迹和怪异现象的不同看法。在他看来,蒙昧社会的人们“既不承认常规,也不承认例外”。原初社会的人们认为怪异的神话情节和超自然的行为,是具有原始意义且令人惊奇的现象;但他们却认为奇迹是违反常理和自然规律的。而文明人则认为,蒙昧社会的传说只是虚构的事件。这些反应推动了文化的保存,因为在人类文化发展的不同阶段,神话的可靠性和可能性都有着不同的标准,它们就在这样的变化中毫无触动地保留了下来。
泰勒进一步指出,宗教在保存神话的过程中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泰勒把宗教比喻成一座桥梁,神话沿着发展的路径从低级文化阶段过渡到高级文化阶段。如此,来源于经验证据的神话能够摆脱超自然力量的束缚,并因此保存下来。文明时代的人们也就能够依照神话所固有的原则来追溯原初社会人类的智力状况。
对于神话的发展,泰勒的主要研究目的在于从人类各民族神话的重要阶段中,比较低级神话与高级神话之间的关系。不仅如此,他还明确了其神话发展研究的三个论点,第一,“神话发生在全人类于遥远的世纪里所经历过的蒙昧时期;它在现代那些几乎没有离开原始条件的非文明部落中仍然无甚变化。”第二,“文明之最高的和最近的阶段,部分地保留着神话的真正的原则,而部分地发展了神话所继承的那些祖先传说形式中的神话创作的结果。”第三,“这个文明阶段不仅仅是以迁就的态度,而且是以尊敬的态度继续保存了它。”泰勒认为这些是神话研究中极为重要的几个方面。在神话的一般研究中,它们是不可忽视的重要主题。
2.神话与历史
许多民族志学者渴望将神话转变为历史。他们认为,既然神话中存在事实与虚构的碰撞,那么这种虚构的传说就有能够成为历史的基础。这种做法欠缺合理性,因为并不是所有的神话都保留了历史真实性的内核。他们很有可能将神话不仅变为了普通事实,使其失去了解释的意味,同时也曲解了本应该得到充实的历史。
泰勒认为,以神话重建历史的弊端,不在于研究者对神话的解释不够到位,而是“神话仅靠推测来解释的可行性,如今已被看得一文不值”。在文明社会中,人们在理解中科学地检测真相,当神话所记录的事物超出惯常思维时,他们理所当然地会产生质疑,认为以往的真相不符合他们的检验标准。然而,被曲解的神话不等于丧失了意义,它们存有其受到传讲时代的人类思维、社会信仰与习惯的痕迹。历史学家能够透过它们发掘各民族历史的素材,从而重建历史的真面目,因而神话在历史事实中占有一席之地。
人类文化发展的各个阶段都有将神话转述成历史的普遍现象。蒙昧社会的人们就已经知晓借助过去的事件来还原历史的结果。但是被还原的历史中依然存在着事件真相与幻想之间的混淆。泰勒把这种历史称为“哲学神话”,“这种理论性解释在哲学精神上无可指摘,只有做进一步观察,才能证明它们谬误。”由此我们可以知道,哲学神话来自于人们把神话故事中的可能性转述为确定性,即它是虚拟神话转变为真实存在的伪历史。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