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探索：古代探险家张骞的“凿空＂之旅
我这些年主要做两个领域的研究，一个是敦煌，一个是中古时代的中西交通，就是中外文化交流史，时限在隋唐一段。当然，做中外关系也好，做敦煌研究也好，它的时限不可能被王朝所框住，所以也会涉及汉代、五代、宋初的年代范围。研究这一段历史和其他中国传统的断代史有很大不同，研究断代史有基本典籍作为最基础的参考资料，而研究这些课题——敦煌或丝绸之路、中西文化交流，有很多需要新的考古资料和周边民族的记载作为支持。
20世纪初，在敦煌的藏经洞发现了一洞窟的写本和艺术品，构筑了今天认识敦煌以及丝绸之路在中古时代情形的基础。所以我也想用图像和积累的文字材料，把敦煌和丝绸之路，特别是敦煌在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地位，为大家介绍一下。
敦煌是丝路上最关键的地方
按照今天的地名绘制出的古代丝绸之路，是中国和西方沟通最方便的一条路，但这种路线图主要呈现的是一条干道，而丝绸之路本身还有很多岔路，我下面会讲到。在这条中国通向西方的主干道上，敦煌是最关键的一个地方。现在我们看到丝绸之路有一段是从安西（今甘肃酒泉市瓜州县一带）到哈密，但这一段路其实是明代修了嘉峪关后人们才开始走的路，时代相对靠后。在明代以前，所有出去的路都要从敦煌分开，敦煌是一个咽喉之地，无论去北边的吐鲁番、罗布泊，还是从南面若羌往西走去和田，都要从敦煌出“国门”。相反，所有的外来文明也都要先在敦煌落脚，再经过河西走廊到长安、洛阳这些中国中古时代的大都会。
这样的地理位置，造就了敦煌在丝绸之路甚至在整个中国历史或世界文明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在耶鲁大学做过一段时间的研究，那时我在图书馆系统里输入“长安”进行检索，没有几本书，输入“北京”有很多，但是仍没有输入“敦煌”多，输入“敦煌”后，会有几百本书出现，大多数是跟它的艺术、存下来的典籍有关系的著作，其总量上超过“北京”许多。
前敦煌时代的“敦煌人”：月氏人
古代敦煌，与我们现在所知的、以汉族人居住为主的敦煌有所不同。过去敦煌这一带，实际上是一个游牧民族也就是月氏人生存的地方。古书上说，月氏人游牧在敦煌、祁连之间。从先秦商周一直到秦汉，月氏一直占据着河西走廊以及新疆东部非常广阔的地区。
河西走廊就在中西交往的通道上，所以很多在先秦时代进入中国的东西，都是通过月氏人传进来的，他们相当于中间贸易的承担者。记载在古书《管子》《逸周书》上的“禺氏”，就是月氏，是两个不同的拼写和发音。很多在中原发现的玉，实际上都是和田玉，和田玉又是谁弄来的呢？其实就是月氏人。 蒙古高原的匈奴人在汉代很强盛，但是月氏在强盛的时候，曾经打败过匈奴，匈奴的冒顿单于还曾被月氏扣作人质。后来到了秦汉之际，蒙古高原的匈奴人变得更强大，就把月氏人打跑了，还杀掉了月氏人的国王，用其头骨做酒器。
过去游牧民族的变动性很大，越是古老的游牧民族，越能跑得很远，所以月氏人第一次被打跑后，就跑到伊犁河（今天新疆最西北角），第二次又迁徙了一次，就到了今天的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从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留下的资料反推，月氏人说的话，应当是印欧语系里的伊朗语，很可能跟现在阿富汗的普什图人有关系，因为阿富汗跟敦煌一样，是文明的十字路口，存在多种族混杂的情况。
匈奴人占领了漠北，进而控制了河西走廊，进而又控制了新疆，也就是古代的西域，对于汉朝构成了很大的威胁。他们曾经把汉高祖围在平城（今山西大同）一带，险些让高祖做了俘虏。汉代初年，由于刚刚经历秦朝末年的农民战争，所以非常贫穷，甚至连马都没有多少，因此，汉初的政策是休养生息。经过几十年，到了汉武帝的时候，国库充实，汉人就开始考虑反击匈奴了。
汉武帝当时做了一个非常勇敢的决定，派一个人去找月氏人，让月氏和汉朝共同夹击攻打匈奴，这叫“断匈奴右臂”。汉武帝派的这个人就是张骞。现在我们说他是英雄式的人物，但当时他或许只是一个“亡命之徒”，因为在彼时中国人的观念里，父母在不远行。从秦汉简牍到敦煌文献里的占卜文书，再一直到明清，很多记载和规范都是不让人随意远行的，而且路途艰险，凶多吉少。张骞却打破常规，愿意接受这个命令，可见其胆识和勇气。
结果，他出使西域经过匈奴时就被俘虏了，一待就是十年。此后他虽然在匈奴娶了妻，却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终于趁着匈奴内乱的时候跑了出来，继续往西，最后到达大月氏。此时的大月氏人，已经越过了阿姆河，彻底征服了大夏，占领了阿姆河南北岸的土地。这个地方水草丰美，月氏人生活得很舒服，他们表示自己不愿意再打仗，所以张骞并没有得到想要的。
张骞大概在公元前126年，回到汉朝的本土，他虽然没有搬来援兵，但是了解了很多有关西域的重要情报，这些情报后来呈现在《汉书·西域传》中。《汉书·西域传》往往会记录一个国家“胜兵”多少人，就是说这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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