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红

上海市实验学校校长，上海市语文特级教师、特级校长、正高级教师，上海市教育功臣，全国科研型校长，全国特色学校先进工作者。兼任创新人才教育协会副会长，享受国务院津贴。主持的项目“尊重学生个性潜能差异的学与教的变革——30年的持续跟踪研究与实践”荣获2018年国家级教学成果一等奖；参与主持的项目“教师专业发展学校的理论与实践研究”获上海市教科研成果一等奖，“探索潜能开发、深化教学整体改革”获全国基础教育改革研究成果二等奖，“语文单元模块教学实验研究”获全国教育实验成果一等奖。

上海市实验学校自建校以来，始终秉承“尊重个性差异，挖掘智慧潜能”的办学理念，坚守“开发潜能，发展个性”的实验目标，以中等偏上智力的学生为研究对象，致力于通过学制、课程、教材、教法、学生培养、教师发展等综合改革研究，助力学生全面而自由的充分发展。据初步统计，现有毕业学生4160人左右。

本书选取了35位学生，由学生、教师共同讲述闪闪发光实验人的故事，凸显实验学校的“攀登”精神，呈现学校探索潜能开发规律、深化教育教学整体改革的办学成效。

1995年我送走94届高三毕业生，接一个五年级的班级。从高三直接翻下去接初中起始班，在今天看来跨度很大，一开始有点想法，但也接受工作安排。

这个班级36人，10名女生，26名男生。一套黄色的校服，个个穿得都像小黄鸭。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且一直保持联系至今的是贺一帆同学。最初的印象中，他是一个极其勤奋又节约的学生，我接班时，他父亲刚去世，妈妈做会计，家里条件还可以，但是从未见他买过或者吃过零食。有一次去杭州博物馆考察，回来要写考察报告，很多同学都买博物馆的介绍材料，但他不买，现场抄，抄不完的回来问同学借了抄。他写出的考察报告不仅有详尽的内容，还有自己独到的感想，为此我在一次班会课上特地表扬了他，但他好像并不以为意。

不要以为他是个不爱说话的学生，在我的课上他是最喜欢提问题的一个。每一节语文课，他总是这样开场：“徐老师，我想问个问题。”他好像故意要挑战我的权威，每次我讲解完一篇课文，他总会抛出几个问题，有些我在备课的时候没准备过，看到我有些措手不及时，他就会很得意地坐下，觉得这节课很有成就感。有时课堂上我和他因为一个问题，出招接招好几个来回，同学们像看好戏一样希望分出胜负，当然他们更希望老师输，然后下课一片欢笑。他的作文、随笔中都有与他的年龄不符的成熟、缜密的思维、流畅的表达。批改作文我总喜欢先挑他的读，写的评语有时比他的文章还要长，有时课堂里的争论延续到作文批改里，来来回回，乐此不疲。

到了六年级，他说学校的校报《沾露草》太难看，要自己搞个文学期刊，我当然暗自高兴。于是开学时在全班征集刊名，为了与“沾露草”对应，起名“沐雨藤”，主编是贺一帆。关于这一段经历，我曾经写过一篇随笔《守望者》（摘录）：

班中几位文学青年有一天向我提议，想办一本文学刊物。望着他们热切的眼神，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但不忘提醒一句：“不要影响学习。”他们响亮地回答：“不会！”

热火朝天的刊名征集活动随即在班中进行，并通过投票确定为“沐雨藤”。理由是它虽然很柔弱，但经得起风雨，虽然不起眼，但总能以翠绿的藤蔓展现生命的原色。又因为与原校报《沾露草》形成姐妹对，大家对刊名都颇为满意。

接着是写稿、组稿、打字、电脑排版、校对、打印、装订，一切都由他们自己动手。当捧着尚带着余热的第一期《沐雨藤》时，他们非常激动。为了降低成本，主编贺一帆和同学们又开发了电子版，并多次举行演示会。《沐雨藤》创刊号的序是这样写的：

《沐雨藤》终于出版了！我们并不是只注重结果的人，但是看到自己亲手创造的近乎完美的结果，我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它印证着整个过程，留着我们的汗水和疲劳，留着我们的困惑与尴尬，留着我们的快乐与幸福，我们还求什么呢？我们审视我们的结果，俨然一个批评家；我们倾注更多的热情为它奔波，俨然一群发烧友；我们重新创作更新更好的作品，俨然是自己的竞争者；我们热爱这本杂志，俨然是它的父母，它带着我们的体温、我们的理想和愿望。我们充满信心地宣布： 这是《沐雨藤》，这是我们的结晶，我们就像捧着自己的新生儿，他带着我们的体温、我们的爱、我们的希望。为了使其生命延续，我们还要唤起低年级同学对文学的渴望。今天是《沐雨藤》的生日，待５０年后，饱经风霜的它可安然无恙乎？

主要编委们还签了一份三年期的工作合同。

我抑制不住读到这段文字时的激动心情，我的学生是那么富有热情、激情，教师只要用同样的热情、激情去回应，那他们就会迸发出无可限量的创造力。记得我也写了一段同样热情洋溢的文字：

我对《沐雨藤》有着与你们一样的感情，我和志同道合的同学们亲手栽种了它，看着它萌出了新芽，抽出了嫩绿的新枝，我也看到平时粗粗疏疏的大男生们对这棵新藤赋予了最细腻的感情、最真挚的关爱。也许不久的将来，你们会离开学校，离开《沐雨藤》，但是我将是它最忠实的守望者，我会让它得到更多雨露的滋润，呵护它每一条繁密的枝藤，祝福它健康成长。《沐雨藤》将是我们神圣而又美好的情感的象征。我向你们郑重承诺： 只要还在学校一天，我就始终是《沐雨藤》忠实的守望者！

补记：

这篇文章写于１９９７年，虽然今天读来与我的学生一样的稚嫩，但它还是能感动我。20多年过去了，我兑现了承诺，我守望着这本小小的杂志《沐雨藤》，看着它在学校常青常绿。当年创刊的那些青春少年，大多游学、工作在海外，他们与我联系的时候，从来不问这本杂志还办吗。因为他们知道，有徐老师在，《沐雨藤》一定在。

本希望他考文学类专业，但他大学考到同济大学管理科学与信息系，后又到清华大学中文系计算语言学实验室，拿了个文学硕士，也算给我留了点面子。再后来在爱尔兰和美国读博士和博士后，研究的方向似乎是符号与信息技术，有一次他告诉我，这个跟文科有点联系。

他结婚时请我当证婚人。我最后是这样说的：“我非常敬佩新娘子的眼光，贺一帆一直是个心地善良、做事认真、秉性率真、不花言巧语却感情绵厚的人，跟着他，今天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将来你们一定会建设一个充满知性、富有情趣和美满幸福的家庭。”

他在答谢词中说了一段一般婚礼上听不到的话：“没有徐老师，我可能捧着个铝皮碗在地铁里乞讨。”来宾哄堂大笑，我听着却很有触动，他以他一贯语不惊人誓不休的话语表达了对老师的感谢，而我因为这个学生，实现了专业的发展，提升了自己语文教学的能力。

他现在只要回上海就一定会来看我，来时依然背着一个双肩书包，衣着普通，每次从包里拿出两块巧克力，虽然我不吃，但都很认真地收下，然后漫无边际地聊会儿天，每每如此。

疫情两年多，没办法回上海，他生了个女娃，发照片给我看，相貌随他。

至今他仍以“找我茬”为乐。有一天看我朋友圈的一段话，“致以新春快乐”，就给我发微信说，你写病句了，只能“致以新春祝福”。我只能为自己的用词不慎深感愧疚。

——徐红校长

学生视角你眼中的“实验”

兴趣导向。实验学校不论是在教学还是在课外活动中，都高度强调学生的兴趣导向。例如我在初中阶段接触到的“文科交汇”课程，没有课本，没有命题作业，而是要求我们根据自学和专家讲座的内容，凭自己的兴趣选题，自主收集资料，完成课程报告。在高中和大学阶段回顾这门课程，我可能会认为最大的收获是文史知识的丰富，现在看来，更大的收获是锻炼了自己寻找兴趣、确定目标和规划工作的能力。

拿我自己举个例子。我本科就读于同济大学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专业。之后看了不少本专业以外的“闲书”，发现自己对计算语言学非常感兴趣。计算语言学（或者称为自然语言处理）如今是人工智能领域最热门的学科之一，许多高校和公司都投入了巨大的资源来研究。可是在当时这个领域主要还是学术界从兴趣出发的探讨，学习资料也不多。因为在上实的学习过程中有很多自主探索的机会，我自然而然地想到收集相关资料、联系导师，进入清华大学中文系的计算语言学实验室学习。我发现身边不少同学或学长也有类似的经历，有的在中文系求学期间参加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并获奖，后来在自然语言处理领域取得了很出色的成绩；有的在工科类专业求学期间，自学语言学相关知识，最后攻读方言方向的博士。十多年后，当时认识的这批同学还有许多仍然在本领域钻研并且乐在其中，可见在求学期间找到自己的兴趣并且为之努力是非常快乐的。上实在这方面的培养对于我的个人成长有着非常积极的影响。

持续学习。经历了很多考试和面试，我最大的体会是大多数的知识经过努力都是能学会的。因此保持兴趣和自信心、持续学习比初始的成绩更加重要。比较幸运的是，上实在这方面特别重视，早在我入学的90年代初就在小初阶段取消了百分制，并且引入了各种开放式课程培养我们持续自主学习的能力。我在硕士毕业之后，申请到爱尔兰都柏林城市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又到纽约大学从事博士后研究，至今一直从事计算语言学相关工作。随着人工智能研究的热潮，学科发展很快。博士毕业之后，大的方向转变至少有两次，因此兴趣和持续学习就显得特别重要。对我来说，这恰好延续了从上实开始养成的习惯。

独立自主。上实的教育方法还有一个特点是强调培养学生独立自主的意识和能力。记得当时从五年级开始学校就组织我们去上海郊区或周边省市考察，学习放松之外，可以通过一周离家生活培养独立生活的能力。敢于带上一群十二三岁的孩子远足一周，回想起来非常佩服实验老师们的胆识和责任心。另外，在学习和课外活动中，上实的老师也非常尊重学生的观点，记得我当时从来没有迷信过老师，还经常与老师辩论。

我在后来的学习和工作中经常需要搬家，不过总的来说都能比较快地适应，可能也算是发扬了母校的精神。至于独立思考、不迷信权威就更重要了，这方面只能说母校打下了很好的基础，我做得还不够： 对具体问题能够做到独立分析，但是遇到风险更大的方向判断往往缺乏胆识。只能继续学习提高了。

学生视角未来愿景

我是希望在这个领域里能比较精确地理解自然语言处理的前沿工作。根据我的经验，我敢说国内一多半工科教授，北美至少一小半工科教授，在退休的时候，都无法做到精确理解本领域的尖端工作。

35位闪闪发光的实验人1

第1位2000届 贺一帆3

第2位2004届 邵融琛8

第3位2004届 张慧腾12

第4位2005届 赵俊辰16

第5位2005届 龚瀛琦20      

第6位2005届 范梅清23

第7位2007届 盛成25

第8位2010届 章心旖28

第9位2011届 赵鹭天35

第10位2012届 张嘉匀44

第11位2012届 朱梦庭48

第12位2013届 张子欣51

第13位2014届 成律56

第14位2015届 李一鸣65

第15位2015届 王天72

第16位2016届 王可达76

第17位2016届 唐天意89

第18位2016届 武光宇92

第19位2017届 马沁怡96

第20位2017届 唐一朝104

第21位2017届 赵泽恒108

第22位2017届 杨光灿烂113

第23位2018届 龙晓琪116

第24位2018届 孙乐怡121

第25位2018届 郑志承126

第26位2018届 周新智131

第27位2019届 李欣杨135

第28位2019届 李宜澍141

第29位2019届 孙辰玥145

第30位2020届 方骏祺149

第31位2021届 赵思诚157

第32位2022届 宋御章163

第33位2023届 钱千晶168

第34位高中在读 林颖畅172

第35位初中在读 刘尧1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