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数学“德育”
韩丽明
《中小学德育大纲》规定：“学科教学是德育的主载体，也是对学生进行思想政治工作的主渠道。寓德育于各科教学内容和教学过程之中，是每一个教师的职责。”有人认为进行德育教育是指语文、历史、政治等学科的，数学是自然科学，没必要进行德育教育。但是，有些专家却认为：“数学课中的德育教育必不可少，它是潜移默化学生的心灵……教师要善于挖掘教材中的德育素材。教师要精于创设利于德育渗透的情境。”
这倒让我想起了“文革”时期荒诞的数学“德育”。1969年，我的两个妹妹一个上小学一年级，一个上小学三年级，我常给她们辅导数学。小学一年级的数学课本里有一道题，我记忆犹新，因为它让我感到云山雾罩，毫无严谨的科学精神可言。那道题是：一头公猪加一头母猪是几头猪？答案是：那要看谁来养了。如果贫下中农养，最低三头；如果是地主分子养，也许死得一头也不剩呢。
记得那时，我上小学五年级。有天上数学课。那天不知咋的，校长过来听课。老师讲完课后，还有十来分钟。他便出了一道题，让学生上黑板做——这题是：某国营农场前年小麦亩产四百斤，去年比前年增收了百分之十，去年的亩产是多少斤？老师叫我上去做，我演算对了。但我为了活跃课堂气氛，又问了一句：“如果是减少了百分之十呢？要怎么算？”老师说：“下堂课我给你们讲吧！”谁承想，就因为我的一句话，给老师添了麻烦。
据说，课后校长严厉地批评老师犯了政治错误，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原因就是这“减少”二字：“社会主义制度下产量还能一年比一年减少吗？即使个别地方有，对学生讲合适吗？”尽管老师解释：“我答应下节课讲，是不想拖堂。其实我还没讲呢！”但他还是被迫写了检查，在广播里念。
还是在“文革”中，据我后来的领导回忆：当时，电建公司请统计局的老刘来讲统计图表。老刘在讲公司的产值及利润率的统计图表时，说有上升也有下降。事后，公司的书记跟老刘说：“对职工可不能说下降，为这事公司革委会主任上次还训过我呢。”
唉，不用再多说了。相信明眼人能看明白了：如果数学、物理、生物这类基础性的科学学科中，加入这种人为渗透的意识，还叫实事求是吗？还能得出正确结论，指导我们实际的生产建设吗？我想起了《藤野先生》中的一段话：“你看，你将这条血管移了一点位置了。——自然，这样一移，的确比较的好看些，然而解剖图不是美术，实物是那么样的，我们没法改换它。”是的，科学和规律就是这个样子：它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我们只能去认清它、利用它，但是无法改变它。你一定要改变，最后受苦的，肯定是自己——当然，如果你是领导，那后面跟着遭罪的，肯定是老百姓。
（原载《今晚报》2018年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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