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声花影/民国武侠小说典藏文库·陆士谔卷》:
姆教庭训,兼施并进,三岁时光,授她唐人诗句,朗朗上口。七岁已解吟咏,乡里都称她作女神童。翰墨生涯,常试换鹅之笔,诗书缘分,未开射雀之屏。舜卿夫妇欢喜得什么相似。
道光二十八年,天象示异,蚩尤旗现于东方,其光如月。舜卿忧形于色,宝英时方十二岁,牵衣问故。舜卿道:“蚩尤旗出现,天下怕不太平呢。古诗上说的,蚩尤旗在东方出,天下兵戈五十年。”宝英听了,半信半疑。
过了一年,宝英已经十三岁了,果然讹言四起,警信频传。东也乱,西也乱,一到六月,忽又传说三点会起事,声势很是不小。宝英此时不识三点会为何物,私意测度,总不过是反寇别名。因问她老子道:“反寇扰乱的地方,难道没有官府的么?不然,怎会扰得这么厉害?”
舜卿道:“此乃天意,官府济得甚事?”
宝英道:“人定胜天,天意不能挽回么?”
舜卿笑道:“你一个小小女子,竞有这么的见识?难得难得。”
过了几日,舜卿有一朋友新从省里回来,带着一篇新抄的什么文字,给舜卿看。舜卿见了,愈益愁闷。宝英问故,舜卿道:“三点会洪秀全志很不小,去年蚩尤旗的异兆,怕要应了。”遂把那篇文字递给宝英,宝英双注秋水,振起珠喉,呖呖莺声,逐字逐句念将起来:
为实情劝谕,弃暗投明,共出迷途,各保祝禄事。夫天下者,中国之天下,非满洲之天下也;宝位者,中国之宝位,非满洲之宝位也;子女玉帛,中国之子女玉
帛,非满洲之子女玉帛也。
瞧到这里,芳心脉脉,似有所疑,问道:“爹爹,吉林黑龙江不就叫满洲么?那也是中国地方,怎么檄文上偏这么说?好似中国是中国,满洲是满洲,两个国家似的。女儿真有点不明白了。”
舜卿道:“你没有瞧过明史,无怪你不明白了。满洲是本朝发祥地,跟中国原是两邦。本朝太宗皇帝,四寇明边,明朝为了防边,筹兵筹饷,加税加粮,弄得库空如洗,民不聊生。十三家七十二支,遂摇旗呐喊,反将起来。李闯打破北京,逼倒崇帝,明臣吴三桂到本朝借兵报仇,乘这当儿,本朝遂奄有天下。天与人归,二百多年,一径度着太平岁月。”
宝英道:“这么说来,此番三点会起事,倒很名正言顺呢。”
舜卿道:“什么叫作正?什么叫作顺?成王败寇,只要他们成功就好了。”
宝英听了,慧心很不为然。遂又把那檄文一气念完。见上面所说的无非用夏变夷、吊民伐罪的话头,便笑向舜卿道:“瞧这班人志向,定然要大弄的了。”
舜卿皱眉道:“此间是湘桂通衢,怕终不得太平呢。”
宝英道:“怕什么?他们既要争夺天下,定然先要买服民心。掳掠谅总不会的。”
舜卿笑道:“痴丫头,你懂了事就好了。兵乱时光,谁还能顾谁?”
父女两个人谈论一会儿,也就丢过。
时光迅速,一笔春风,半囊诗料,草梦初成,桃符甫换。转瞬之问,早已是咸丰元年了。这一年谣言蜂起,讹说朋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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