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科学家纪事》:
1928年我出生在辽宁省大石桥市官屯镇中的山咀村。人们都知道东北盛产大豆高梁,但迄今还少有人知道,在我们辽东半岛南部分布着多至百座以上的、远在石器时代后期人类先祖所遗留下来的古建筑遗迹。可知那时在辽东半岛南部已有了先祖的群居部落,并创造出灿烂的巨石器文化。而且在距我们山咀村的村东头仅约一里之遥的小山上,就有一座这种巨石建筑。在我们大石桥市周围分布着全国著名的镁矿和硼矿。但从1931年我3岁时起,东北全境为日本侵略者所占领,成立了伪满洲国。我的家乡沦落为日本殖民地长达14年之久。就是在这14年里我成长为青年的。
在童年时,我们山咀村的居民有50余户。在距离我村约4华里处虽有著名的中长铁路通过,但村中的大多数居民仍主要以务农为生,只有包括我父亲在内的极少数的几个人外出到城市里务工。虽大致从小学毕业的时候起我就萌生了如父亲那样,乘上远去的火车到城市里去务工的念头,但只是在考入了设在哈尔滨市的大学读书时,才告别了我那苦难的家乡。之后,辗转奔波,经历了国家的沧桑巨变和快速发展,直到1998年70岁离休于上海时,都很少回乡探望。因此,在记忆中我的故乡仍是在敌伪时代属奉天省海城县管辖的、土地稀少而又贫瘠的小山农村。
在记忆中山咀村前有条山峦起伏的、从东向西蜿蜒延伸的干山山脉的无名小支脉。山峰虽都不很高,但也有点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样式。山咀村坐落在这条小山脉北麓的山脚下。在村的最西头有一个向村子的方向突过来的小山包,村民们将它称作盘龙山。在村的最东头有座半圆锥形的、较高些的小山峰,它更是颇为明显地向村子的方向突出过来,可能是因为宛如从小山脉中突过来的一张嘴巴,村民们便将此山称为“山嘴巴”。我们梁家的先祖可能是看中了这种被两座小山包所拥抱起来的地势,不知在清朝的何时,又因何故从山东省的莱阳县远迁来到了辽东半岛中部,又将落脚的地方命名为山咀村。
那座山嘴巴山的南坡虽较为平缓,但北坡却很陡峭。在我小的时候在这陡峭的北坡上生长着茂密的柞树(南方称橡树)林,每到秋季因树叶变色而满坡黄遍,树上结的橡实散落在山坡上。孩子们常常结伴穿进树林中,采些橡实回来喂猪吃。在山的向阳面南坡上生长着野枣树和山里红等小灌木,在秋季里孩子们便爬上南坡采野果。因此我对端庄矗立在村东头的这座小山,一直怀有美好的印象,以致它的形象还不时地出现在我这个远方游子的睡梦中。大概在“九一八”事变之后两三年,有一组由四五人组成的日本人队伍携带着一些测量仪器,租房住进我们这个小山村中。记得他们人倒是挺和气的,每天早出晚归,到山嘴巴山的南坡上进行测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来了较多的日本人,强迫村民们将该山南坡上的灌木和北坡上的柞树全部伐去,给小山剃了个大光头。山嘴巴山遭此巨变,我们便很恨那些日本人。在我将离家乡进县城读中学时,日本人已在山的南坡上建造起一座从上到下连在一起的厂房。后来知道那是座金矿的选矿场。听家人说,选矿厂开工后全村的上空常常是黑烟缭绕,日本人驱使中国人在矿场劳动,不停地筛选出黄金运回日本。真不知日本人那时从建在我们村旁的那座金矿场掠走了多少家乡的黄金!
在东北光复和全国解放战争胜利之后,我得以回乡探亲时,日本人建造的选矿场的厂房,早已被居民们拆掉了,只留下些断垣残壁。又多年后我携妻带子回乡时,村中居民的户数明显增加,生活也有所改善。但在我记忆中的那座秀丽的、山之嘴的小山,还是未能恢复其往日的端庄而秀美的面貌。
山咀村前小山脉南麓的山脚下是丁家沟村。此村的南面有干山山脉的主脉通过。也许是因为此村确实坐落在一条山沟中,村中居民又多为丁姓,故被称为丁家沟村。此村既在山沟沟里,耕地又少,当时也是极为贫困的。听传说村、中有过一位在沈阳发了财的村民,曾因给全村居民赠送过白面粉而被村民们一直传颂着。我的外婆家便在此村中,我妈妈姓丁。丁家沟村在我心中的印象并不很深,只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带我去外婆家住过几次。因为她家是村中的租房户而居无定所,每次去探望时往往要换居住地。在外婆家中当时只住着曾外祖母一人,外祖母常年在外地做佣工,甚至在春节时也不能回家。待我成年之后,妈妈还带我到丁家沟去探过一次亲,但探望到的只是一位苍老的舅姥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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