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树,是荣格分析心理学中的重要原型意象,反映着个体潜意识、集体无意识中的重要内容,理解树意象,对于理解人类心理世界有着特别的意义;
— 授权收录荣格病人的32幅树形绘画,荣格亲自一一解析,珍贵的荣格心理分析实践一手资料;
— 专业荣格学者翻译,译文精准易懂;国际分析心理学会(IAAP)心理分析师申荷永教授导读,帮助读者理解原型意象的奥秘;
— 人气画师雪鱼绘制封面图,呈现奇妙的幻想与梦的世界。
19. 作为人的树
和查拉图斯特拉的幻想、尼布甲尼撒的梦以及巴尔德撒尼斯(Bardesanes,公元154—222年)关于印度神祇的报告一样,天堂的树是一个男人这个古老的拉比观点例证了男人与哲学树的关系。根据古老的传说,男人来自树或植物。可以说,树是男人的一种中间形式,因为一方面它源自那个原始之人,而另一方面它则成长为一个男人。诚然,教父学关于耶稣基督是一棵树或葡萄树的概念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我们已经说过,在《潘多拉》中,树是以女人的形式为表征的,这与本文第一部分呈现的图画相一致,这些图画和炼金术的图画不同,大多数是女人画的。这就引起了一个问题,应该怎样解释这种女性的树守护神。我们对历史材料的研究结果表明,可以把树解释为原人或自性。这种解释在《阿尔伯蒂法典》的象征中特别明显,而且得到了我们图画中所表达的幻想材料的证实。因此,把女性的树守护神解释为自性,这对女人是很有用的,但是对炼金术士和人文主义者来说,树的这种女性表征显然是阿尼玛形象的一种投射。阿尼玛是男人的女性方面的化身,而不是自性的化身。相应地,图29和图30的病人则把树守护神描画为阿尼姆斯。在所有这些情况下,异性的象征把自性掩盖住了。如果男人的女性方面阿尼玛,或女人的男性方面阿尼姆斯,并没有得到足够的分化从而与意识相整合,则上述情况常常发生,所以自性只是潜在地作为直觉而存在,却没有得到实现。
由于树“在道德上和物质上”(tam ethice quam physice)象征着炼金过程和转换过程,所以它也表示一般的生命过程。把它与墨丘利,即植物精灵相认同,证实了这种看法。既然炼金过程是一种生命、死亡与再生的奥秘,那么树也就获得了这种意义,而且此外也具有了智慧的性质,正如我们从爱任纽关于巴贝利奥的看法中所见到的:“树是从人[=原人]和灵知中诞生出来的,他们把它也称为灵知。”在查斯丁的灵知中,被称为“生命之木”的天使巴鲁是启示的天使,就像亚历山大的传奇中那棵太阳和月亮之树可以预测未来一样。但是,通过宇宙联想把树看作世界之树和世界之轴,在炼金术士以及现代人的幻想中都居次要地位,因为他们关心得更多的是自性化过程,该过程不再被投射到宇宙之中。在一个罕见的情况下可以发现这条规则的一个例外,这是内尔肯报告的关于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案例,在其宇宙系统中,有一棵生命之树从胸部生长出来。它结出红色和白色的果实,或者星球,它们就是世界。红色和白色是炼金术的颜色,红色表示太阳,而白色表示月亮。在树梢上栖息着一只鸽子和一只鹰,这使人想起了在《阿尔伯蒂法典》中那棵太阳和月亮之树上的鹳。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找出炼金术中与此类似的事物是完全不可能的。
从我们已收集之材料的证据,我们可以发现,现代人潜意识的自发产物描述了树的原型,而且相当明显地指向历史上与此相类似的事物。根据我的判断,我的病人能够有意识地加以利用的唯一的历史模型就是《圣经》的天堂树和一两个童话故事。但是没有一个案例中的病人自发地承认,他有意识地想到《圣经》故事。在每一种情况下树的意象都是自发地表现出来的,当女性与树有关联时,没有一位病人把它与知识树上的蛇联系起来。这些图画表现出与古代关于树仙女的观念有更多的密切关系,而与《圣经》的原型联系较少。在犹太教的传统中,蛇也被解释为莉莉丝。有一种强烈偏见支持下述假设:某些表达方式之所以存在,只是因为在各自不同的文化领域中可以发现支撑它们的模式。如果是这样,在当前这个案例中,所有诸如此类的表达方式就都得以天堂树为榜样。但是,我们已经发现,情况并非如此:早已被废弃的树仙女的概念比天堂树或圣诞树更占支配地位;实际上,有些表达方式甚至暗指同样被废弃的宇宙树,甚至暗指颠倒的树,虽然后者通过神秘教义融入了炼金术,但在我们的文化中已无它的位置。但是,我们的材料与那些普遍流传的、原始的萨满教的树概念和天堂新娘的概念相一致,天堂新娘是一种典型的阿尼玛投射。她是萨满教祖先的日常保护神(ayami)。她的脸半黑半红。有时候她以长翅膀的老虎的形式出现。施皮特勒也把“灵魂女士”(Lady Soul)比作一只老虎。树代表萨满教之天堂新娘的生命,而且具有母亲的意义。在雅库特人当中,一棵有八个树枝的树是第一个男人的诞生之地。一个女人给他喂奶,这个女人身体的上部是从树干里长出来的。这个主题在我的例子里(图22)也曾出现过。
除了和女性存在联系之外,树还与蛇、龙以及其他动物有联系,例如乾坤树、波斯人在瓦卢卡莎湖中的生活(Gaokerena)树或者金苹果园的树,就更不用提印度的圣树了,在这些树的阴影中经常可以看到许多那加(=蛇)石头。
颠倒的树在东方西伯利亚的萨满教僧众当中发挥着很大的作用。卡加罗夫发表了一张与这样一种树有关的照片,名叫那卡萨,引自列宁格勒博物馆中的一个标本。树根表示头发,在靠近树根的树干上,刻着一张脸,表示这棵树代表一个人。这很可能就是那个萨满教僧人本人,或者是他的更大的人格。萨满教僧人爬到这棵魔树上,目的是想要在更高的世界中发现其真正的自性。埃利亚德在其关于萨满教的出色研究中说:“爱斯基摩的萨满教僧人感受到有必要进行这些心醉神迷的旅行,因为在恍惚状态中他才真正成为他自己,这是最重要的:对他来说,作为其真实人格的组成成分,这种神秘体验是很有必要的。”这种心醉神迷经常伴随着一种状态,在这种状态下萨满教僧人会被他的妖精或守护神“迷住”(或占有)。借助于这种占有,他便获得了其“‘神秘器官’,这些器官或多或少地构成了其真正和完全的精神人格”。这证实了那种可能引自萨满教象征作用的心理学推论,即它是自性化过程的一种投射。我们已经发现,这种推论对炼金术也是对的,而且在当代关于树的幻想中,图画的作者们显然是想描画一种内在的、不依赖于其意识和意志的发展过程。这个过程通常由两对对立物的结合构成,低处的(水、黑暗、动物、蛇等)和高处的(鸟、光明、头等),以及左侧的(女性)和右侧的(男性)。在炼金术中发挥着如此重大而且确实具有决定性作用的对立物的结合,在与潜意识发生对抗而引起的心理过程中也同样具有重要意义,所以出现一些类似甚至相同的象征,这并不奇怪。
20. 潜意识的解释与整合
人们在很多方面都无法理解(我很遗憾地说,就连我的医学同事也不理解):首先,像我所描述的这一系列幻想究竟是怎样存在的;其次,我为什么要如此关注对他们都不知道的某种象征作用进行比较研究。这恐怕是因为,所有各种不正确的偏见仍然阻碍着人们的理解,尤其是人们武断地认为,神经症和梦不是由别的东西组成的,而是由被压抑的婴儿期记忆和愿望组成的,而心理内容要么是纯粹个人的,要么,即便不是个人的,也是从集体意识中派生出来的。
和躯体障碍一样,心理障碍也是高度复杂的现象,不可能用纯粹的病原学理论来进行解释。除了个体倾向性的原因和未知的X之外,我们还必须考虑生物学中目的论的适合度方面,在心理领域中这是必须作为意义来进行系统阐述的。在心理障碍中,只是把假设或真实的原因带到意识中来,这在所有的情况下都是绝对不够充分的。治疗包括把那些与意识相分离的内容整合起来——这种分离并非必然是压抑的结果,压抑常常只是一种次要现象。确实如此,通常情况下,在青春期之后的发展过程中,意识要面对由于各种原因而不愿意或不能同化的情感倾向、冲动和幻想。此时它以各种形式的压抑做出反应,旨在驱除那些讨厌的闯入者。通常,意识态度越消极,它越是抵抗、贬低和害怕,那个被分离出来的内容设想的面孔就越是令人厌恶、带有攻击性和令人害怕。
与分裂的心理成分进行的每一种形式的沟通在治疗上都是有效的。这种效果也由真实地或只是假设地发现了原因而引起。甚至当这种发现无非就是一种假设或幻想时,它至少也具有通过暗示进行治疗的效果,如果分析师本人相信它或者严肃地尝试想要理解它的话。另一方面,如果他怀疑其病原学理论,他成功的机会就会立即下降,这时他就觉得必须至少要寻找真实的原因,以使理智的病人和他自己感到信服。如果他倾向于批判性,那么这项任务就会变成一种沉重的负担,通常他将无法成功地克服其怀疑。这样治疗的成功就会处在危险之中。这种两难困境可以解释弗洛伊德正统观念的那种狂热的教条主义。
我想要借助于最近我遇到的一个案例来说明这个问题。有一位我并不认识的X先生写信给我说,他曾读过我的《答约伯》,并且很感兴趣,这本书使他处于一种情绪非常激动的状态。他把这本书推荐给他的朋友Y来阅读,Y因此做了下面这个梦:他又回到了集中营,看见一只凶猛无比的鹰在天空盘旋,寻找着猎物。情况变得危险而可怕,Y想知道怎样来保护他自己。他想他也许可以乘坐在一个火箭推进器中飞上去,把那只鹰打下来。X把Y描述为一位理性主义的知识分子,Y曾在一个集中营里待过很长时间。X和Y都提到,这个梦是由前一天读了我的书所释放出来的情感所致。Y曾去找过X,想听一听他对这个梦的看法。X认为,那只窥视Y的鹰指的就是他自己;而Y则反驳说他不相信,他认为那只鹰指的是我,即书的作者。
现在X想要听一听我的意见。一般地说,想要解释一个并不认识的人的梦,而且是在缺乏补充性材料的情况下进行解释,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因此我们必须满足于根据已有的材料先提几个问题。例如,为什么X认为,他知道那只鹰指的是他自己呢?从我在信中收集到的材料来看,似乎X已经给他的朋友透露了一定数量的心理学知识,因此觉得他自己可以扮演良师益友的角色,可以从上面来看穿他的朋友的把戏。不管怎么说,他并未将下述想法当真:让Y受到他这位心理学家的监视,这是很不合意的。这样X就处于心理治疗师的位置上,他可以借助于性理论而提前知道潜藏在神经症和梦背后的究竟是什么,从那个可以敏锐洞察的高耸的瞭望台里,他让病人感到自己正在被看穿。在他的病人的梦中,他必然期待自己以神秘“稽查员”(censor)发明的任何可能的伪装面目出现。因此,不难推测,他就是那只鹰。
Y则持不同观点。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正在被X监视或看穿,但相当合理的是,他回到了导致他做梦的那个明显根源,即我的那本书,这本书显然给他留下了某种印象。由于这个原因,他把我称为那只鹰。我们可以由此得出结论认为,他觉得他受到了某种程度的干涉,仿佛有人把他找了出来,或者用手揭他的旧疮疤,对这种方式他可是一点都不喜欢。他没有必要意识到这种感受,否则这种感受也不会在一个梦中表现出来。
在这里,解释会和解释发生冲突,一种解释可能像另一种解释一样随意专断。这个梦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没有提供任何迹象。人们或许会斗胆提出这种看法:Y很害怕他的朋友那种高高在上的洞察,因此把他以鹰的外表伪装起来,以便认不出他来。但是,是Y自己做了自己的梦吗?弗洛伊德假设了一个稽查员的存在,这个稽查员要为这些变形负责。与这种观点相反,我受经验强化的看法是,一个梦,只要它想这样做,就完全可以指出那些最痛苦和最不赞同的事情,而丝毫也不考虑梦者的感受。如果这个梦实际上并没有这样做,那就没有足够的理由假设,它的意思是除了梦中所言之外的任何其他事情。因此我认为,当我们的梦说“鹰”的时候,它的意思就是指一只鹰。所以我坚持梦的这个根本方面,它使梦在我们的理性看起来是很荒谬的。如果这只鹰是指X先生,那就简单得多和合理得多了。
因此,在我看来,解释梦的任务就是要找出来,除了我们的幻想之外,那只鹰还可能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会忠告梦者去调查一下,以鹰的身份出现的那只鹰究竟是什么,它可能具有什么样的普遍意义。要解决这项任务直接导向象征史的研究,而且在这里我们发现了我要关注这些显然与医生的咨询室相隔甚远的研究的具体原因。
一旦梦者确定了那只鹰的普遍意义(对他来说这些意义既新颖又陌生,因为他将从文献和普通言语中熟悉其中的很多内容),他必须研究一下,前一天的那种体验,即阅读我的书,和那只鹰的象征究竟有什么关系。问题是:究竟是什么对他产生了如此大的影响,以致引起了那个有可能伤害或夺走一个成年人的巨鹰的童话主题?一只显然硕大无比的(即虚构的)鸟,在高高的天空中盘旋,用可以洞视一切的眼睛鸟瞰大地,这种意象确实可以使人想起我书中的内容,它关注的是人的上帝这个观念的命运。
在梦中Y又回到了集中营,这是在一只“鹰眼”的监督下进行的。这显然指的是梦者感到害怕的某种情境,这使他的能量防御措施看上去似乎很合理。为了把那只虚构的鸟打下来,他想要使用最先进的技术发明——一个火箭推进器。这是理性主义理智最伟大的胜利之一,而且与那只虚构的鸟完全相反,凭借它的帮助就可以避免那只鸟的威胁性的存在。但是对于这种人格而言,什么样的危险潜藏在我的书中呢?当我们知道Y是个犹太人的时候,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也就不困难了。不管怎么说,一扇通往问题的大门敞开了,这些问题指向与个人愤恨毫无关联的方面。相反,这是一个与那些调节我们的生活态度和世界态度的原则、首要或支配性观念有关的问题,与那些经验表明是不可或缺的心理现象的信念和信仰有关的问题。确实,它们是如此不可或缺,以至于当旧的思想体系坍塌时,新的思想体系立刻就会取而代之。
和所有的疾病一样,神经症也是适应不良的症状。由于某些障碍(体质的弱点或毛病、错误的教育、不好的经历、某种不合适的态度等),人因畏惧生活带来的困难而退缩,结果发现自己退回到了婴儿世界。潜意识通过产生象征来补偿这种退行,当人们从客观上加以理解时,即借助于比较研究时,就会发现这些象征重新激活了潜藏在所有这些自然的思想体系背后的普遍观念。某种态度的改变就会以这种方式产生,从而消除现实的人和理想的人之间的分离。
诸如此类的事情正在我们的梦中发生:Y完全可能正在遭受某种分离之苦,这是在高度理性主义的、理智化的意识和被焦虑地压抑下去的同样高度非理性的背景之间的分离。这种焦虑在梦中出现,应当作为与人格有关的真实事实而得到承认,因为,只是因为一个人无法为焦虑找到原因,就认为一个人没有焦虑,这种看法是没有意义的。不过,通常人们都是这样做的。如果焦虑能够被接受,也就会有机会发现和理解产生焦虑的原因。这个原因通过梦中的那只鹰而得到了生动的描绘。
假定那只鹰是一个古代的上帝意象,一个人无法逃避其力量的控制,那么无论他是否信仰上帝,这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差异。他的心理就是这样组成的,能够产生这种现象,这个事实对他来说应该足够了,因为他不可能摆脱他的心理,就像他不可能摆脱他的身体一样,两者也不可能相互交换。他是他自己身心体格的一个囚犯,无论他是否愿意,他都要面对这个事实。当然,人可以无视身体的要求而生活,并且损害其健康,在精神方面也可以发生同样的事情。任何一个想要生活下去的人都将克制自己不使用这些花招,而且将始终仔细地追究身体和精神的需要。一旦人达到了某种意识和智力水平,就再也不可能过单方面的生活了,仍然以某种自然的方式在原始人当中发挥作用的全部身心本能就必须被有意识地考虑在内。
身体需要食物,不是任何一种食物,而只是适合于它的食物,同样,精神需要知道其存在的意义——不是任何意义,而是反映其本性并且源自潜意识的那些意象和观念的意义。可以说,潜意识提供了原型的形式,这种形式本身是空洞的和无法表述的。意识立即就用相关的或类似的具象材料把它填满,以便它能够被感知到。由于这个原因,原型的观念是以时空和个体为条件的。
潜意识的整合只是在极少数情况下才会自发产生。一般地说,为了理解潜意识自发产生的内容,就需要付出特别的努力。已经存在某些被认为是有效的或仍然是很灵验的普遍观念,它们表现得就像是理解的向导,新获得的经验要靠现存的思想体系来表达或者服从现存的思想体系。这方面的一个很好的实例是瑞士的圣人尼克劳斯·冯·德·弗吕的生活,他凭借长时间的沉思,并借助于一位德国神秘主义者撰写的小书,逐渐将其可怕的上帝幻想转变成一种三位一体的意象。或者再说一遍,传统的体系可以用一种新的方式理解为新经验的结果。
不言而喻,所有个人情感和愤恨都参与了梦的制作,因而可以从其意象中读出来。分析师,尤其是在治疗刚开始的时候,将不得不接受这一点,因为对病人来说,他的梦来自其个人的心理,这似乎是合理的。如果把他的梦的那些集体方面给他指出来,他就会变得手足无措。我们知道,弗洛伊德本人曾试图把神话主题简化成个人心理学,而无视他自己的洞察发现,即梦包含着古代的遗迹。这些并不是个人获得的东西,而是更早期的集体心理的遗迹。但是,仿佛是为了证实心理规则的可逆性,没有多少病人不仅理解其梦象征的普遍意义,而且发现它具有治疗效果。那些伟大的心理治疗体系,那些宗教,同样是由普遍的神话主题组成的,其根源和内容是集体的,而不是个人的;因此莱维—布吕尔正确地把这些主题称为集体表征。意识心灵当然具有个人的性质,但这根本就不是心理的整体。意识的基础,即心理本身,是潜意识的,而且其结构也和身体的结构一样,是众所共有的,其个体特征只是不太重要的差异。由于同样的原因,要想让没有经验的眼睛在一大堆各种肤色的人中识别出某个人的面孔来,这是很困难的或者几乎是不可能的。
和关于那只鹰的梦一样,当出现的象征中没有任何东西指向某一特殊的人时,就没有理由假设,这样一个人被伪装了。相反,更有可能的是,这个梦的意思就是它说出来的东西。所以,当一个梦显然把某个东西伪装起来,而且似乎提到了某个人的时候,就有一种明显的倾向在发挥作用,即不允许这个人出现,因为,在这个梦的意义上说,他代表一种错误的行为方式或思维方式。例如,在女人的梦中,分析师常被表征为理发师(因为他“整理”头部),这时对分析师的伪装并不是那么贬低性的。在病人的意识生活中,她已经做好准备要承认任何一种权威,因为她无法或不愿意使用她自己的头部。(这个梦说)分析师和理发师一样,理发师对她的头进行整理,这样她就能自己使用它了。
如果我们不把梦象征简化成分析师认为已经事先知道的环境、事情或人物,而是把它们视为指向某种未知事物的真实象征,那么分析治疗的全部特征就要发生改变。这时潜意识不再被简化为已知的意识因素(这个做法并没有附带地消除意识与潜意识之间的分离),而是实际上被视为潜意识的;象征也没有被缩减,而是借助于梦者提供的背景或者通过与类似的基本神话主题的比较而得到放大,这样我们就能发现潜意识想要表达的意思。因此,潜意识就能够得到整合,分离就被克服了。另一方面,简化的做法会偏离潜意识,而且只是强化了意识心灵的片面性。弗洛伊德的那些比较严谨的学生并没有在这位大师的引领下更深入地探讨潜意识,而是满足于简化分析。
我已经说过,与潜意识产生对抗通常是在个体潜意识的领域内开始的,也就是在个人获得内容的领域内开始的,这些内容构成了阴影,并且由此而导向代表集体潜意识的原型象征。对抗的目的是要消除分离。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本性自身或医学干预都会促使对立物的冲突发生,若没有这些冲突,就不可能有结合。这不仅意味着要把冲突带入意识中来,它还包含着某种特殊的体验,即对一个在自身中的、不相容的“他者”的承认,或对另一种意志的客观存在的承认。炼金术士们非常精准地把这种几乎不可理解的东西称为墨丘利,他们把神话学和自然哲学所曾做过的关于他的所有说明都包含在这个概念之中:他就是上帝、魔鬼、人、事物和人心中最深处的秘密;既是心理的,也是躯体的。他本人就是所有对立物之源,因为他是双重的而且“两方面都行”(utriusque capax)。这个难以解释的实体在每一个细节上都是对潜意识的象征,对象征的正确评价可以导致直接面对这个实体。
作为一种非理性体验,这种面对是一个实现的过程。相应地,炼金过程由两部分组成:实验室里的工作,连同其所有的情绪和魔鬼般的危害;以及科学(scientia)或理论(theoria),即炼金过程的指导原则,其结果可以据此得到解释并被赋予恰当地位。我们今天理解为心理发展的全部过程被定名为“哲学树”,这是一种“诗意”的比较,它在心理的自然成长和植物的自然成长之间进行了恰当的类比。由于这个原因,我想稍微详细地讨论一下构成炼金术和现代潜意识心理学之基础的这个过程。我已经认识到,而且希望我已经使读者明白了,只有理智的理解是不够的。它只给我们提供了言语概念,但并没有给我们提供其真实内容,这只有在我们自己应用这个过程的生活体验中才能找到。在这一方面我们最好不抱任何幻想:只用言语是无法理解的,任何模仿都不可能取代实际的经验。当某些炼金术士为了祈祷室而放弃了实验室,从而用一种更模糊的神秘主义把他们自己都搞糊涂了的时候,炼金术便丧失了其至关重要的物质,而另一些人则把祈祷室变成了实验室,并且发现了化学。我们为前者感到遗憾,而对后者则表示赞赏,但没有人询问心理的命运,此后这个心理就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达数百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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