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北京大学教授陈岗龙(多兰)关于草原文化的文化笔记。作为代表性的当代游牧文明研究者,陈岗龙(多兰)多年来一直关注当代人与草原文明的关系——尤其是草原丝绸之路中,游牧文化的深刻影响。
本书通过草原牧民的生活方式、节日与礼仪、人生轨迹、家庭社会、神灵世界、艺术文化、人文科学等细节,既展示了民间文化研究者严谨的思辨,也表达了游牧者对草原的赤诚热爱。本书不仅是介绍北方游牧文化的学术普及读物,向读者展示生动丰富的草原文化与游牧文明,同时关注草原文明的意义,也引导人们思考这一生活方式与生态文化的发展与未来。
《长调般漫长的人生》只有草原上的游牧的蒙古族人,才能用长调民歌思考人生。
知道歌王哈扎布的人们可能都听过他演唱的长调民歌《老人与鸟》。这首苍凉的长调民歌,以南归秋雁与草原上的智者老人之间的一问一答,诗性地表达了“本不想衰老,无奈遵循世间规律”的人生哲理。听这首歌的人,可能更多地去关注“人生苦短”的感叹而忽略了老人对鸟群讲的人生智慧。
老人对鸟群逐一讲了应该如何度过生命历程的深刻道理。如老人分析人类衰老的原因时说,时间如梭,一旦过去就永远无法返回,世间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把时间倒转过来。人的生命随着时间的推移、流逝,从刚出生的婴儿逐步成长为少年、青年、壮年,再从壮年衰老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生命日益衰微,直至死亡。人生好比登高山,生命从地平线不停地向上攀登,登上山顶之后,又要开始走下坡路,最终下山回到原点,这是宇宙间所有生命的规律,人生也不例外。老人还告诫鸟群,在短暂的人生当中要放弃傲慢和好战等人性弱点,要弘扬谦虚、平和的人性优点,与人为善,与自然和谐,这样才能平安幸福。
《老人与鸟》实际上就是世世代代生息在草原上的游牧的蒙古族人对人生的精炼概括和深刻反思。《老人与鸟》是游牧的草原上的蒙古族人的一生,在他文化的人看来,是马背上驰骋的一生,既浪漫又辉煌,使人充满了憧憬。但是,蒙古族人自己
对人生的态度却是低调但不低沉,泰然自若,就像草原随着一年四季的变化,从萌芽、茂盛到枯萎,顺着自然规律枯荣,谁也无法改变和阻止。因此,蒙古族人对人生不同阶段的理解,自有独特的思考,甚至面对死亡,蒙古族人的内心也是平静如水。蒙古人对人生不同阶段的思考,多体现在诸如《老人与鸟》等长调民歌中,也反映在英雄史诗中。英雄史诗一般都是讲述英雄如何镇压敌人和恶魔,保卫家乡和部落,或者到外族部落求婚,战胜对手娶亲的故事,而几乎不讲述英雄后半生的故事。英雄史诗几乎没有英雄死亡的结局。因此,专家学者们指出英雄史诗的主题就是讲述英雄前半生的故事,就是英雄从诞生、童年到长大成人、经受考验和娶亲成家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在某种意义上也象征了蒙古族人一生当中要经历的不同人生阶段的重要仪礼。草原上的蒙古族人的一生其实是很平凡的,但是它每个阶段都有特殊的意义。
当婴儿降生到这个世界上,蒙古族人称之为“新人”。这个“新人”,是未来草原的主人,他的一生注定要与草原结下不解之缘。蒙古族人家有了新人,一般都会在蒙古包上做标记明示。如果生了男孩,就在门口挂小弓箭,以示家里增添了日后搭弓射箭的男子汉;如果生的是女孩,就挂红布条,以示家里增添了心灵手巧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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