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纳博科夫颇具威望的传记的第二卷,讲述纳博科夫到美国之后的生活与创作。美国是纳博科夫的避难所,他于此放弃俄语改用英语写作,在这里首次发现新的蝴蝶品种,还写下卓越的文学讲稿,翻译、评注备受争议的《叶甫盖尼·奥涅金》;更重要的是,他在此创作了让他名扬天下的《洛丽塔》。他虽然于1959年后去了欧洲,但始终没有放弃美国公民的身份。其后半生是名副其实的“美国时期”。
1919年离开俄国时,纳博科夫乘坐的是一条拥挤的小货船,他跟父亲在甲板上下棋,布尔什维克的机枪扫射着塞瓦斯托波尔港口的水面。而今,1940年5月底,尽管曾熬过几年极度贫穷的日子,他还是努力气派地逃离了法国。差不多四十年前,他的父亲曾坚决地对俄国官方撑腰的反犹活动予以抨击,为了表示感谢,包租“尚普兰号”的犹太难民慈善组织给纳博科夫及家人分配了一间很大的头等舱,仿佛是让他们预先体验一下在美国的最终命运。
横渡对胃而言可谓汹涌,对神经来说却是平静(每天早晨可以在单间洗澡!)——起码是战争能够允许的平静。在圣纳泽尔,法国保安局在船上抓到了两个德国特务。航行到大西洋上时,灰蒙蒙的海面上喷射出一个奇怪的羽状水柱,两个惊慌失措的年轻水手赶紧架起船上新的反潜艇机枪开火——但那只是一头鲸鱼。不过,担忧是真实不虚的:在下一次开往美国的航班中,这艘船被德国潜艇击沉了。
1940年5月27日,在淡紫色的晨雾中,“尚普兰号”绕过自由女神像,停靠在法国航运公司的码头。二十年来,纳博科夫一家都属于无国籍的欧洲人,每到一个国境,都要受到百般盘查,如今他们可以体味抵达美国的滋味了,那就像从一场噩梦中醒来,迎接他们的是新的、壮丽的曙光。在海关大厅,他们找不到皮箱钥匙(后来发现在薇拉·纳博科娃的夹克口袋里),只好等着。事后纳博科夫回忆说,他“站在那里,跟一个矮小的黑人搬运工和两个大块头的海关关员互相说着笑话,等到一个锁匠过来,用他的铁棒捣鼓了一下,挂锁就打开了。事情解决得简简单单,这让快活的搬运工着了迷,他不停地摆弄着挂锁,最终吧嗒一声,又锁上了”。打开的箱子高头放着两副拳击手套,是纳博科夫用来教德米特里的。两个海关检查官立即套上,围着纳博科夫挥舞手臂、左躲右闪起来,第三个关员则琢磨着纳博科夫携带的小份额的蝴蝶藏品,并为其中一个品种取了名字。几十年后纳博科夫重新讲述这段故事时,依然为随和轻松的美国气氛着迷,他高兴地反复问道:“哪里会有那样的事?哪里会有那样的事?”
站在他们那只经过检查、用粉笔标示过的皮箱旁,纳博科夫问薇拉,她觉得哪里可以买到报纸。“噢,我帮你去买。”一个海关关员说,很快就拿来了一份《纽约时报》。弗拉基米尔的堂弟尼古拉的前妻娜塔莉·纳博科娃本要来接他们的,接站的还有纳博科夫在剑桥时的老朋友罗伯特·德·卡尔利,但由于时间搞混了,结果那儿一个等候的人也没有。他们只好乘出租车——纳博科夫觉得,它就像一只很耀眼、很俗气的明黄色圣甲虫——去娜塔莉·纳博科娃的寓所,六十一街东32号。曼哈顿四处高耸着崭新而奇怪的楼宇,色泽上比欧洲更生动,像一张崭新的彩色照片,整个新奇的景象使短暂的车程仿佛走过一个时代。到目的地后,他们瞄了一下计程器,看到的不是实际上的九十美分,而是“九,噢,天啦,九十,九十美元”。他们仅有的钱——是巴黎的朋友和好心人凑钱给他们买船票后剩下的——也不过一百美元多一点。薇拉除了掏出他们的百元美钞支付外,又能做什么呢?“太太,”出租车司机说,“如果我能找出那笔钱,就不会坐在这儿开车了。”当然啦,纳博科夫复述这个故事时又加了一句:“其实,对他来说,最简单的做法就是,给我们十美元的找头,然后收工回家。”
新来者在娜塔莉·纳博科娃的寓所住了几天,后来顺着走廊搬进一个女演员的房间,她出去巡演了。6月10日,他们在麦迪逊大街1326号找到了一间便宜的夏季转租房,是一对叫利霍维奇的夫妇的公寓房。很有意思的是,利霍维奇太太是帕宁娜伯爵夫人的侄女,1917年,当纳博科夫一家逃离列宁而非希特勒的时候,帕宁娜伯爵夫人曾将她在克里米亚的庄园让给他们避难。
二
6月14日巴黎落入德国人手中时,纳博科夫家以前在布瓦洛路上的公寓已是一堆瓦砾,第一代俄国侨民的命运很大程度上也是这样。纽约将成为俄国侨民的出版之都——今天也如此——但纳博科夫曾是其中一员的第一代俄侨却成了明日黄花。一到美国,纳博科夫就领了他的入籍“初步申请表”,不久他将成为一个美国公民,一个美国作家,他的朋友差不多都是美国人而非俄国人。
但是,二十年的势头不是一下子就消散的。纽约市的俄文日报《新俄罗斯语言》提到了“弗拉基米尔·西林”抵达纽约的事。他确实仍然是西林他自1921年起作为俄国作家所用的笔名。:他计划起码再完成一部俄文小说《孤王》,在美国的第一个月里,他用俄文写下了战争中的巴黎印象,为整个侨民撰写了一篇崇高的墓志铭。月底,《新俄罗斯语言》就他有关新栖居地的印象采访了他。他觉得十分自在,说:不过,你得学会在这里生存。我曾走到一台自助机前,想喝上一杯冷巧克力,便投进一枚硬币,转动把手,看着巧克力径直喷到了地上。由于心不在焉,我忘记在龙头下放杯子了……
一天我走进一家理发店。理发师跟我交流了几句后说:“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个英国人,你刚到美国,在报社工作。”“你怎么知道的呢?”我问道,惊讶于他的洞察力。“因为你的发音是英式的,因为你还没有来得及穿坏你那欧洲的鞋子,因为你的前额很高,你的头属于那种典型的新闻工作者。”“你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我奉承他说。“夏洛克·福尔摩斯是谁?”
纳博科夫最初接触的自然是俄国人。他打电话给谢尔盖·拉赫马尼诺夫,在欧洲极端贫困的日子里,后者曾两次给他小额接济。
……
插图说明
引言
第一部分美国
·教授纳博科夫·
第一章避难 (纽约与斯坦福,1940-1941)
第二章客座讲师 (威尔斯利与坎布里奇,1941-1942)
第三章科学家,作家,教师
(坎布里奇与威尔斯利,1943-1944)
第四章长期的短期 (坎布里奇与威尔斯利,1944-1946)
第五章《庶出的标志》
第六章终教文学(坎布里奇与威尔斯利,1946-1948)
第七章俄国教授(康奈尔,1948-1950)
第八章《最后的证据》∕《说吧,记忆》
第九章教授欧洲小说(康奈尔,1950-1951)
第十章为《洛丽塔》寻找时间 (康奈尔与哈佛,1951-1953)
第十一章《洛丽塔》
第十二章《洛丽塔》付梓,《普宁》成章 (康奈尔,1953-1955)
第十三章《普宁》
第十四章《洛丽塔》闪光(康奈尔,1955-1957)
第十五章《叶甫盖尼·奥涅金》
第十六章《洛丽塔》起爆(康奈尔及之后,1957-1959)
第二部分欧洲
·VN·
第十七章为名所逐(欧洲,美国,欧洲,1959-1961)
第十八章《微暗的火》
第十九章面具与人(蒙特勒,1961-1964)
第二十章《阿达》活跃(蒙特勒,1964-1966)
第二十一章高翔(蒙特勒,1966-1968)
第二十二章《阿达》
第二十三章收拾(蒙特勒,1968-1972)
第二十四章《透明》
第二十五章重构生命(蒙特勒,1972-1974)
第二十六章《瞧,这些小丑!》
第二十七章未答复的问题(蒙特勒,1974-1977)
后记
纳博科夫的原型:《劳拉》等等
致谢
附录
最优秀的“纳博科夫爱好者”
——布赖恩·博伊德访谈录
索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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