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突如其来的战事
突袭陈瓦房的战斗犹如一场暴雨，一下子就这么劈天盖地、声势浩大地落下来了。一时间，枪炮齐鸣，石破天惊，大地被吓得哆哆嗦嗦、瑟瑟发抖。每一个听见“轰轰隆隆”的枪炮声的人，都会身不由己地无端生出一种“今天肯定是活不过中午了”的错觉。
第60 军183 师1081 团一营营长尹国华也生出了这种错觉。
但他毫不畏惧。
他想的是，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错，早死早投胎。假若到那时，小鬼子还没被赶尽杀绝的话，自己还能做一个汉子，拿起刀枪继续杀鬼子！
他只是想不透彻，60 军出滇抗战的第一枪，怎么会在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里，机缘巧合地因他而打响。而且，来得如此迅疾，眨眼一般。尹国华当时正疲惫不堪地站在陈瓦房村口，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扯着嗓子指挥战士赶紧进村。
陈瓦房，一个以当地村民姓氏和砖瓦结构房屋命名的村落。坐落于今江苏邳州市邢楼镇南。
尹国华的嗓子，出滇那天就喊哑了。到现在都没有好。
尹国华所在的中国国民革命军陆军第60 军是1937 年9 月才刚刚组建的。
1937 年8 月9 日，南京国防会议上，向有“云南王”之称的滇军高级将领、云南省国民政府主席龙云（彝名纳吉岬岬，字志舟）主动请缨抗战。滇军被国民政府授予这支部队“国民革命军陆军第60 军”番号。
说是“中国国民革命军”，其实，大家全都心知肚明：当下中国，中央军、八路军、东北军、西北军、晋绥军、粤军、川军、桂军……异军
突起，鱼龙混杂，全都统编于“中国国民革命军”旗下。表面看来，共擎一面旗帜，似乎就是一支军队。其实不然，国民革命军从始至终都是一支各怀鬼胎的联合军，或说是由多家大小不同股东组成的联合公司。至于待遇，更是千差万别，嫡庶之分一清二楚：人事、装备、粮饷、兵员，中央军中央全包。就说装备吧，作为中国精锐部队的中央军，其单兵标准个人装具是五大件：钢盔、水壶、子弹带、干粮袋和防毒面具，完全是政府军气度。就连日军都知道，一看到戴德盔的中国军人，不用问，肯定是精锐部队中央军“闪亮登场”了。八路军只发饷不发枪，各地方军也是迥然有异。第60 军的装备粮饷全都是云南省自给自足，连人事命令都是地方自行决定。
说到底，第60 军就是彻头彻尾的滇军。
龙云回滇后，将原有的地方正规军6 个旅及有关的武装迅速组建成一支出征部队。短短28 天，一支铁血劲旅迅速组建完成，由军长卢汉率领出滇卫国抗战。
重阳节不是昆明人的，但它却总是和昆明缠绕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1911 年，辛亥革命爆发，李根源、唐继尧、蔡锷等响应武昌起义，于10 月30 日即农历九月初九在昆明起义。起义部队经过一夜战斗，于次日晨占领全城，活捉总督李经羲，推翻了清王朝在云南的统治。11 月1 日， 云南宣布脱离清政府。云南是武昌起义之后最早举行起义并宣布“独立” 的省份之一。起义的胜利声援了武昌，推动了贵州、四川及一些省的独立，推动了全国革命的到来——广大烟民们爱不释手的“大重九”香烟即是为纪念九月初九起义而特别定制的。
26 年，一晃过去了。
1937 年，又是一年重阳节，第60 军在昆明巫家坝举行隆重誓师大会。龙云、卢汉以及全体将士大义凛然，一副铮铮不可侵犯的铁骨风范。
这一天，云南包括中央及各外媒大报头版显著位置都印着两个触目惊心的黑体字：战争！也就是那么极短极短的一瞬，国人即从极度震惊中反应过来，国家又开始了紧张的运转。
这是一个阴冷而多雾的日子，军旗被阴冷的风吹得啪啪作响。成千上
万的昆明市民自发聚集到街道两旁，为将士们送行。人们的表情也和天气一样阴晦。不管是凶多还是吉多，善良的云南人民还是真心地期望，远征的战士将以辉煌的胜利为云南、为中国赢来赫赫威名。
真是史诗般的出征场面。市内居民，除在店铺悬挂国旗致敬外，还鹄立户前，目送行军，愿我三迤健儿，得胜归来。悲愤之气，溢于眉宇。
时年40 岁的第60 军军长卢汉目光如炬，仪态威严地站在台上，一副彝族汉子的高大身板，方正的国字脸透出一股勃勃英气。卢汉军长刚要宣布出发，就见一位白发苍苍、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老爹，拉着一个20 来岁的青年来到台前，爷儿俩“扑通”跪到地上。
“老汉求卢将军开恩，把我的儿子也带上吧。让他跟随你去为国杀敌！”
卢汉认得这位老者，他的老伴被日本的飞机炸死在昆明街头，家中只剩下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卢汉快步走到台下，边搀扶起老人边劝慰说：“老人家的心意我卢汉领受了，上前线就免了吧。父母在不远游。您老这把年纪了，就让儿子留在身边给您养老送终吧…… ”
“卢将军此言差矣！既如此，那将军为何不留下孝敬父母呢？”卢汉话没落音，老人就绷起了脸，反将了卢汉一军，“老汉迂腐，但道理还是懂得的。自古忠孝难两全，孩儿为国尽忠，也就是为父尽孝了。将军就把他带上吧。”
卢汉大受感动：“好，就让儿子入列吧！”
哪知部队刚开拔，一个头发蓬松、满身污垢，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孩子，手里拿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半个冷馒头，也缠着卢汉要去前线杀敌。
卢汉见他乳臭未除、年少无知，就吓唬他说：“上前线是脑袋系在裤腰上耍的事，你小孩子家凑什么热闹，到一旁啃你的馒头去！”
谁知这孩子毫不示弱：“国家都快灭亡了，哪还来闲心啃馒头。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位长官也太小看人！”说完，也不管卢汉同意不同意，把馒头往地上一扔，钻进了队伍。
救国兴兵赴战场/ 八千里路马蹄忙/ 远征斗士强复强/ 怒发冲冠慨而慷/ 杀伐用枪保国疆/ 前进！前进/ 冲锋！冲锋/ 显我军神威/ 和倭寇拼命/ 劳王师，击虎狼/ 万人欢送塞路旁/ 三迤健儿皆扬长/ 远征斗士强复强/ 怒发冲冠慨而慷/ 杀伐用枪保国疆/ 前进！前进/ 冲锋！冲锋/ 显我军威风/ 和倭奴拼命/ 万夫之雄/ 为民前锋/ 报国尽忠/ 信义诸君/ 马到成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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