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子逸闻》:
三天后的中午,船到乌江大塘口码头停靠,船主对杨慎说:“先生可从此处上岸南行,具体地点可向当地人打听,我就不陪先生去了。山野无路,先生自己小心。我的船就在码头上等先生,先生放心去寻访就是了,这种地方的确是值得一到的。”
杨慎带着仆童,在两个差人陪同下朝着船主所指的方向,沿着杂草丛生、荆棘挡道、少有人迹的山问小路朝南行进。约半个时辰左右,来到一处,见前面有一堵石岩壁,高约六七丈、宽约十四五丈。走到岩壁前,看见平整的壁面上画有几十幅大小不一的土红色岩画;或画人物,或画走兽,人物高约尺余。其中有一幅为两个头戴柱形冲天冠并立人像:左面那人空手朝上,作托举状;右面人手执叉,前面一只老虎向前奔跑。另一幅为三个光头人像,其中两人双手执叉、另一个右手握叉……共有三四十幅。岩画有些尚清晰能辨,有些则较模糊不清了。不知是何人所画,也不知画于何年代。岩壁上除岩画之外,有墨书的各种题字,密密麻麻不可细数。有题句,还有题诗,其中一首尚可辨读的诗为:“此地名为三妹岩,那边江河顺踏开。理(鲤)鱼要把龙门跳,口见又在左边来。”又有:“瑞影渡所三仙花,不见荷花把洞开。……”等诗句。杨慎惊叹道:“岩画古迹在中原或西北、川蜀之地偶有所见,不算稀奇,但在这边远蛮荒的黔山野岭之中,竟有此等古代遗迹,实在珍贵难得。只是这些墨书题字、题诗,俚俗不堪,乃近代人所为,糟蹋了这些几千年前的岩画,实在可惜。”
为了早点儿赶到龙坑,杨慎等人不舍地离开画岩(注),一路上向樵夫牧童打探着方向。由于山中小路时有时无,在杂草树丛中寻路,行进十分困难。途经三交,到麻水寨时太阳已偏西了,不知离龙坑还有多远。一行四人饿了吃几口干粮,渴了饮几口山泉水。走着走着在树林中迷失了方向,走了一些转路。好不容易走出古树遮天的林子时,太阳已落山了。见前面不远处有几户人家,他们便去敲开一家的门,向主人说明身份及来意,欲求宿一夜。主人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屋说:“天下哪有带着房子走的,各位不嫌简陋,将就一夜就是了。”主人随即安排家人煮饭待客。杨慎向主人谈到来此是为了寻访产龙驹马的地方。主人笑着对客人说:“我们这一带叫赶齐寨,以前又叫赶子,说是寨子,其实也就十余户人家。客人你想去的地方叫龙坑,小地名又叫柳坑,不算远,如果天气好,半早上就可到,明天我带你们去就是了。”
第二天一大早,杨慎等人吃过早餐后,由主人带路去寻访龙坑。由于有人领路,一路十分顺当。不多时到了一处,只见两山之中一湖泊,水清如镜。湖边柳树环绕,泊内芦苇丛生,有野鹅嬉游于湖面。主人告诉杨慎说:“这就是传说中产龙马的地方柳坑了。一百多年前的事情,现在也难说是真是假。不过这湖面常出现浓雾,雾气中有时会出现云雾翻滚之异样,有人说那是龙现身。但也没有谁真正看清过龙的真形,所以越传越玄乎。”
正说话间,忽然起风了,天空黑云慢慢压了下来,主人说要下雨,带着杨慎四人急步跑到不远处小山上的一座山王庙避雨。他们在庙门口待了一会儿,下起了小雨,只见湖面浓雾迷漫,雾越积越厚,连湖边柳树都遮罩不见了。忽然间湖面浓雾翻滚,似有谁在搅动一般。主人对杨慎说:“这就是传说的龙出水了,这情景难得出现,本地人也不是轻易能看得到的。先生真是有眼福,一来就见到了。”
过了约小半个时辰,雨停了,雾散了,太阳又出来了。刚才的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般。杨慎环湖绕了一圈,叹息说:“如此神秘之佳境,正符大学士神笔,真乃双绝矣!今能至此一游,见此佳境异象,此生不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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