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漱石文艺理论研究：纪念漱石诞辰150周年》：
三 《论麦克白斯的幽灵》：“文学不是科学”
在这篇文章中，漱石总结了各家各派关于戏里出现的幽灵究竟是谁、是一个还是两个的问题，阐明他对幽灵的看法，在论证时还提出了不少重要的美学命题。
首先，他对幽灵进行定性，说“有些事虽然背离自然法则和物理原理或以现代科学知识难以阐明的，但可以作为赋诗写文章的材料，暂且命名为超自然的文素”①。并且指出悲剧麦克白斯里出现的幽灵显然就是这种文素，从而为文艺作品使用幽灵制造了理论根据。在《文学论》里，又作为四个文学内容之一，反复进行了论证。因而《文学论》的出现不是偶然的。
其次，漱石认为《麦克白斯》里的幽灵只有一个，那就是班柯。漱石以重复本身就是美的观点来解说戏里多次出现幽灵的问题，从而批评了在短时间里同一幽灵反复出现不能说是艺术极致的观点。在他看来，“文艺是引起兴趣的工具。诗歌的分段书写不是也能使人产生兴趣吗？避免重复有何益处？如果因为重复而更加精彩，更有滋味，那么重复就是多多有益的工具了。只有此时才存在文艺的极致。从某种意义上说，诗歌的押韵就是一种重复……小说里的男女主人公，贯穿全篇，反复出现也是明显的重复”。还应该指出，漱石在肯定重复时，又看到寓于重复中的变化和亡灵与麦克白斯的关系，批评有些论者眼睛只盯着亡灵。他说戏里的中心人物是麦克白斯，正如今天的流水已经不是往常的流水。在生死存亡面前，主人公的心理活动一定会流露于外。其程度与种类前后都有所变化，这是观众都可以看到的变化。因此漱石断定幽灵的重新出现只是“副景的重现”，并不影响全剧具有的兴趣。麦克白斯的变化犹如水往低处流，又如枫叶染秋色，极符合自然之理。
在分析这个悲剧时，漱石始终把重点放在麦克白斯与幽灵的关系上，并且把主要笔墨用在主人公身上，说麦克白斯是个胆大包天的伟人，其英勇豪气绝非寻常的鲁莽草寇可比。因此，麦克白斯面对幽灵时，常常彷徨于恐惧与愤怒之间。当他第一次见到幽灵时，恐怖胜于愤怒。而第二次见到时，愤怒胜于恐怖。幽灵对于麦克白斯的一次次作弄使他不得安宁，而且又是同一个幽灵随便来来去去，因此，他对第二个即第二次出现的幽灵的切齿痛恨超过了第一个。①
当然，幽灵只有一个的观点并非漱石的独创，在英国早已有之。漱石的独特见地在于结合剧情以心理分析的方法指出，莎士比亚在班柯的怨鬼上场前已经做了周到准备。悲剧《麦克白斯》除了杀戮外，许多心理活动描写是兴味之所在。例如麦克白斯派三个刺客去谋害班柯后，当夜大摆宴席的情节里，开始为不知是否得手而心中烦闷。嗣后刺客来到，站在门外，麦克白斯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一点血迹便以为阴谋得逞，心里肯定班柯不会到宴会上来了，便假惺惺地对班柯未能出席表示惋惜以欺骗众臣。在他得意之际，班柯的幽灵突然出现在他的座位上又使他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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