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督公真真是……好看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委实是个宜出行宜上任的好天气。
榷山离王城并不远,驾马三日可到。可刚到城外,十二的马便被勒令停了下来。王上有令,今日城内寻常百姓不可乘车驾马,只许步行。
步行便步行,丝毫不能扰了十二初次踏入王城的好兴致。整个王城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各大商铺都在搞活动,共襄盛举。
如若不是提前知晓了今日是督公的生辰,她几乎要以为,今日是王上大喜的日子。
到达蔺府门口时,正好是晌午,日头很烈。
贺礼络绎不绝往府里送,亲自到场的王公贵族官衔一个比一个大。
府里人忙得团团转,根本没空搭理她。她等了片刻,才拉住一个小太监报了来意,那小太监古怪地看了她几眼才进去传报。
等了片刻便有一个模样清俊的侍卫出来接她。
那侍卫检查完信件,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你就是暗署派来的人?”
十二说:“是,属下是暗署来的,名叫十二。”
“暗署派来的人,督公自然放心——”话音刚落,他手中一个杀招朝十二的双眼袭来,十二敏捷地避开,退到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双手拢在袖子里,并未还手。
那侍卫皮笑肉不笑的夸:“反应不错。”
十二恭恭敬敬表忠心:“属下定当为督公鞍前马后,誓死追随督公。”
那侍卫望着她严肃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他戏谑:“别这么紧张,督公可不需要你鞍前马后。”
他体贴地说:“我叫任臻,是督公的贴身侍卫,你有不懂的问我便好。”
十二点点头,觉得自己刚到蔺府就碰上好人了,她满心感激:“谢谢你,任侍卫。”
任臻嘱咐她:“督公喜静,也不喜外人伺候。他身体不适,此时正在静养。你懂事点,没招呼你,千万别发出声音,惹恼了督公。”
“是。”
但很快,她对任臻的感激就烟消云散了。
他一句“先候这吧”她就守在督公屋外从晌午候到了日落。她几乎要怀疑是这任臻有意打压她,不想她在督公面前抢了他贴身侍卫的风头。
蔺府很大,蔺珩休息的屋子离热闹的候客厅很远,到处戒备森严,每十步远就能看到一小队巡视的护卫。屋外内院栽满了花草,中间挖了一大片池塘,景致很不错。
督公所在的屋子里极静,里头除了传出奇怪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外,几乎听不到有什么动静。
左右无事,她只能眼巴巴看着任臻进进出出,通报外头的消息。
她耳力极好,很轻松就能听到任臻在说话:“公子,大理寺卿来了。”
督公大人毫无反应。
“公子,盛亲王的独女永睦郡主来了。”
督公大人还是毫无反应。
“公子,首辅大人亲自来替您贺生了。”
里头终于有了动静。
十二竖起耳朵,眼睛牢牢盯着门口,只等蔺珩出来亲自迎接首辅大人。但不曾想,他只稍稍翻了个身,轻飘飘应了句:“哦。”
这蔺珩好大架势,连首辅大人亲临都不能引起他半分注意。十二心中郁闷,索性翻身上了屋顶,随手扯了片叶子覆在眼上,有些出神。
和她素来交好的八十五被派去去王上娄靖身边了,听说王上性子和善,只要不犯大错,便可长久任职,八十五兴奋得整宿整宿睡不着,提前两日便出发来王城了。
她很羡慕。
武功逊色她不少的一百零七被派给了慎德将军,慎德将军虽然南征北战日子过得清苦了些,但他武功绝顶,一百零七到了慎德将军身边并不需要多费心思保护他,说得直白点,一百零七只需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
她嫉妒得捶胸顿足。
其余几个也分散给了后妃和郡主,只有她,时运不济派去保护太监头子,还是个身体不适深居简出的太监头子,连生日都窝在房内不出门。想着想着,十二的脑袋便耷拉了下来。
她恨。
但她只丧气了一小会便打起了精神,那督公虽不好相处,但她也不是轻易退缩的人,既然注定要为督公效忠,那她势必要为自己谋到好前程,千万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不怪她多想——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督公府上的侍卫们倒是个个容貌清秀,便是那任臻,看模样也气度非凡。照蔺珩如日中天的势头来看,她若可以与蔺府的侍卫结上一门好姻缘,那真是极好的。
门吱嘎一声,任臻毕恭毕敬退了出来:“公子当心脚下。”
他口中的“公子”自然就是督公蔺珩了,十二一个激灵翻身起来,偷摸着探出头去看。
只见穿着绣金暗纹蟒袍的蔺珩在小太监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他的脸上覆着一张银色面具,也不知是容貌丑陋见不得人,还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他身后跟着一个手捧精致锦盒的白净小太监,看起来,那盒子金贵的很,不知道装了什么宝物,走到哪捧到哪,十二不由好奇地多瞅了两眼。
“阿珩。”
一位黄袍公子步履匆匆迎了上去,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容貌娇憨的小姑娘,和十几个随从,个个手中捧着礼盒。
可以无所顾忌随意踏入蔺珩的府邸,想必当今世上只有一个人。只是,王上娄靖在这,想必八十五……
十二放眼望过去,果然见到不远处一颗柳树在风中颤抖,抖得很是低调。
是了,从小到大,八十五回回藏身都选择树上。以八十五的体型,这瘦弱的柳树要承受他这么久,怕是不容易。
“参见王上。”
蔺珩刚打算行礼便被娄靖扶住:“不必多礼。”
蔺珩顺势站起身,微微一笑:“王上怎么亲自来了?”
“阿珩的生辰,本王自然得来,这几日精神好了些,便借此机会出来走走。你身体可好些了?我送你府上的药材可有按时服用?不够的话你随时开口。”
“蔺珩谨遵王上嘱咐,按时服用了。”
两人之间和和气气一问一答,倒真是一副君臣和睦的好景象,看得娄靖身后的永睦公主直撇嘴。
娄靖似有所觉,拧眉回头,冲身后斥道:“永睦,还不给督公行礼?”
永睦郡主有些不服气,她父亲是保卫家国的大将军,被王上赐了国姓,封为盛亲王。身份尊贵如她,根本看不上一路靠着阿谀奉承爬上来的宦官,要不是父亲身体不适,让她替他来贺生,她压根不会过来,凭什么要她给蔺珩行礼?
“王上!”
娄靖淡淡斜了永睦一眼,素来平和的他眉眼间竟有一股睥睨森然之势,不威自怒。
永睦郡主咬了咬嘴唇,不情不愿地屈身行了个礼:“无计披清裁,唯持祝寿觞,永睦祝督公早日康复,寿与天齐。”
蔺珩听了没什么反应,倒是娄靖笑了起来:“永睦的祝福就是本王的祝福,阿珩,你可要快些好起来,朝堂之上缺不了你。”
说话间,嬷嬷侍女们掌了灯,搬了桌椅水果来,在池边一字铺开。
侍卫们围在两侧,戒备森严。
任臻得了令,去外厅邀请诸位大臣进来说话,几人陆续落了座,开始闲话家常,只是他们的家常,是天下罢了。
十二没兴趣听他们说话,正打算小憩一会,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小声呼唤:“十二!”
十二转过头,面上一喜:“八十五!”
两人又哭又笑抱在一起,离了暗署,明明才几日不见,却仿佛隔了无数个三秋。
“你还是这么喜欢爬树!记得你之前在暗署压坏了好几棵娄先生的宝贝树苗!到了王宫没搞破坏吧?”
“你还是这么喜欢趴屋顶!我一猜就知道你在这!”
“王上待你如何?”
八十五沾沾自喜:“王上自然待我极好,命我日夜跟随,不论进出哪里,都带着我。”
十二神情复杂:“怕是后宫的妃子都没你得宠吧?”
八十五只当她是嫉妒,不理,反问:“你怎么样?督公可信任你?”
十二问:“你这是第几回见到督公?”
八十五答:“头一回。”
十二苦着脸:“我也是,不比你多。”
八十五乐了:“这督公这般不近人情?”
“倒也不是……”一时难以解释,十二索性换了话题,玩笑道:“不过这蔺府的侍卫们倒是个个深得我心。”
八十五嫌弃她:“没出息!”
两人笑成一团,和屋下众人,各有各的热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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