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民，1935年11月出生，江苏常州人，1959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后于北京中医学院（现北京中医药大学）任教。曾任北京中医药大学医古文教研室主任，《中医教育》杂志主编，全国高等中医教育学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中医教育研究中心主任、教授等职务。

　　本书是刘振民老师为夫人盛亦如教授写的传记，深情回忆了盛亦如教授在在艰难中跋涉、坎坷中跨越、低谷中腾飞、困苦中欢笑的一生。读之令人感动、深思。

　　盛亦如教授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钟爱的教育事业，她追求完美，使“教书”与“育人”均获明显效果。学生称颂她：“给我温暖，为我照亮。”她把讲台看作是锤炼和展现精彩人生的舞台，单腿独立于讲台，一站就是几十年，以坚强的毅力，实现了人生的目标与理想：一生老师，一生奉献！

　　★情系师大

　　“情”是指情分，情系师大说的是情分关系着师大校园生活、与人相处的一些故事。在叙事中除了爱情河以外，主要是通过我自身的经历，来表达亦如的内心活动，内心世界的情感和情义。这不是爱情，但却是爱情的基础、爱情的前奏。她虽然受到反右的冲击，但她热爱美丽的校园，舒适而安逸的学习环境，以及同学们热情帮扶的情义。

　　（一）

　　我们一个小班三十人，大一时有五位女同学，大二时林其美因健康原因调回福建师院，只剩下四位女同学，用现在的话来说，突然“空降”一位女同学，就是休学一年前来复读的盛亦如同学。学校把她安排在离学生宿舍较远的“新力斋”，这是学校为伤病同学修建的疗养区，坐落在丽娃河边，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河水和满布碎花的河堤，环境幽静。

　　一日，我带领十多位同学到新力斋看望她，同学们一拥而入，把我挤到了门外。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嘘寒问暖，她一一回答同学们的问话，并向大家表示感谢。她简要地介绍了自己生病、住院、手术失败的过程。一位同学插话道：“难怪老师们看到你说，这样好的姑娘，正值青春飞扬的年华，太可惜了。”她又一次表示感谢，她对同学们说自己这样的身体，可能要给同学们带来麻烦。同学们说我们都喜欢你，都愿意帮助你。第一次见面，我和她没有对话，甚至没有瞬间的对视，但她清丽灵秀的面容、典雅而端庄的气质、恬美而刚毅的神态深深地吸引了我，令我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我默默许下心愿，一定要帮助她、呵护她、照顾她一辈子，也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次日，上课时，袁月英等女同学陪她从新力斋到教室来。我们教室是一百八十人的大教室，扶手椅前后排相隔的距离很窄，一般都得横着走进去。我安排她坐在我前排的一张座位上。当她费劲地走到椅子前，我轻轻地拉动一下她的座椅，示意她坐下，她轻轻地说谢谢。下课时我对她说，下次把你的座位安排在走道边上，就不必横着进去了。她说不，坐在中间比较安稳，坐在边上人进出反而麻烦。她在当天日记里写道：到教室上课时，后面的同学轻轻拉动我的扶手椅，我感到很亲切，就是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总想去她宿舍坐坐，可就是找不出理由，后来突然想起可以去送信。我让生活委员高惟勋把盛亦如的信给我，我第一时间送过去。第二天去送信，大概因为有送信的任务吧，我大大方方走进她们的宿舍，这个寝室比我们学生宿舍的房间大好多，有四张床，四个三屉桌，四把方凳。我说你好，我是来送信的。她连忙说快坐快坐。我说我叫刘振民，是班长。她顿时笑了起来，说失敬失敬，班长亲自送信。她这一句话，营造了谈话的友好气氛，两人都没有陌生的感觉，有点像老朋友见面。她说这几天我很纳闷，怎么这个班的班长不露面，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噢，你不是来看我的，是来送信的。我说你别取笑了，送信只是我一个借口，主要是来看看你，要不要我帮你做点什么，还有就是向你介绍班级的情况。她说谢谢你，我不需要帮忙，也请你转告袁月英她们，以后不要每天来陪我到教室，我可以慢慢走过去，你就给我讲讲班里情况吧！

　　咱们班有三十位同学，其中有六位是调干生，大都是部队转业军人，王斌是班里唯一的党员，三十岁左右，也是调干生，人很好。团支部书记李长付也很好，他们都很正派，就是长付长得有点老相，去年报到的当天还闹了一个笑话。我们新同学入住在夏雨岛临时搭建的一个大宿舍里，一般新同学放下行李，就出去欣赏校园美景，宿舍里只剩下我和长付两个人。我看到不远处坐着一位老人，我们相视一笑，我走过去问他，您是送儿子还是女儿来上学？他笑着说是自己来上学。我连忙说对不起，不好意思，他说没关系，有人还说他五十岁了呢。不过他家里已有妻儿了。后来我讲给其他同学听，都笑起来了，还说只有我是个小年轻，今年五四青年节加入青年团，随后就当班长了。我问她，你是团员吗？她差点笑出声来，说1950年初二时就入团了。我猛然一站，向她敬礼，并说向老同志致敬！她哈哈大笑，拉我坐下。此时，三位室友也都笑了起来。她接着说：“你叫我老同志，我有那么老吗？”我说不是的，你长得很年轻，我是说你的团龄太长了，比我长了六年，我要向你学习，向你致敬。她说咱们都是团内同志，应该互相学习、互相帮助。我说谢谢。我又讲了一些班级的情况以及自己的缺点，班里总的情况还是好的，但有时上海同学与外地同学会产生摩擦，我不善于批评，怕伤和气，常常讲一个小故事，他们就和解了，所以上海同学说我是“小滑头”。她说小滑头是贬义词，但我听起来觉得他们是喜欢你，你会在锻炼中成长的。离开时她说不必以送信为由，有空欢迎你常来。三位室友一直在听我们说话，最后她们说我们欢迎你。

　　亦如在当天日记里写道：认识了刘振民，他大方得体，谈吐幽默，和他谈话轻松而愉快，产生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也许我自作多情了。

　　我除了三个月卧病和下乡外，为亦如送信三年之久。送信成为我们感情的纽带和桥梁。难怪，一个笑话说，一位北京小伙与上海姑娘恋爱期间，分别一年，小伙每周至少写两封信。一年后北京小伙准备回上海谈婚论嫁时，上海姑娘已经与邮递员结婚了。

　　★教师梦圆

　　教育，顾名思义，就是教书育人。自古有之，由于社会的发展、时代的不同，往往赋予新的要求，构成新的内涵。亦如从小就想当一名深受学生爱戴的老师，虽然她还不懂得教书育人，但从小学开始就感受到老师对她的爱护和培养；在中学她受到可敬可爱的老师们的热忱教导；在师大较为完整地形成了人生目标与理想。她把生物所技校、医械工专当作自己职业生涯的出征营地。她对医史文献虽然不大情愿，却还是全力投入学习和工作，奠定了祖国医学的基本知识、基础理论的功底，她的人生目标与理想得到完美实现的是中医学院，也就是北京中医药大学。亦如概括自己的人生历程：产生于小学，发展于中学，形成在师大，实现并梦圆在大学。

　　（四）

　　七四级医古文课结束后，亦如又被调回医史文献研究所，继续参与《中医大辞典》《中国医学史》的编写工作。1977年正式调至中医学院。

　　黄院长和时任党委书记的刘伯文同志商量，经过两院领导多次协商，现在盛亦如同志正式调过来，看看如何更好地安排小盛的工作。刘书记说，我听说同学们都很喜欢听盛老师讲医古文，从道理上讲，应该安排到医古文教研室，但主任是刘振民，可能两人在一个教研室，工作上不大方便。黄院长说这也是，要不我给甄志亚同志打一个招呼，安排到医史教研室。刘书记说，我看可以。这个工作安排也就这样定下来了。

　　中国医学史在1959年前，教研组只有两位老师，一位是医史专家宋向元老师，一位是中医查文安老师。1959年从开封师院与郑州大学分配来两位老师，即甄志亚和熊同俭，她们两人的丈夫都是北京某部队的军人。1966年宋向元老师去世，查文安与各家学说教研室的王雪生等老师被调往唐山煤炭医学院，以后再无消息。亦如听说被安排在医史教研室，心想，中国医学史内容丰富多彩，讲好医学史，将会唤醒同学们对祖国医学，对中医专业的热爱，再说，我不是又可以站讲台了吗？但她担心医史教研室现在已经有四位老师，而且其中三位是历史专业毕业的，她们会欢迎我吗？我说，你不用担心，甄志亚是主任，和我一样都十分尊敬黄院长，而黄院长对我们也很真诚和关心。

　　一般干部和教师报到后，都由人事处或系部的干部带领到科室介绍给大家。而这一次有点“破格”，由黄院长亲自带盛亦如到教研室介绍给老师们，大家表示热烈欢迎。黄院长还对老师们说，医史课很重要，要不断进行教学改革，努力提高教学质量。其实，黄院长深入教研室，座谈讨论教学改革，以及关心老师们的工作条件、生活问题，这是他经常性的工作。他基本都能叫出老师的姓氏，以及很多学生的名字。这对一个校级领导来讲，是很不容易的。

　　亦如对医学史这门学科内容，已经有前几年的基础，不能说很陌生，但作为医学史的教学工作还是第一次。她虚心请教甄老师，能否第一学年先不要安排她的教学工作，她想听一轮其他老师的讲课，同时在学生中做一些调查，看看在教学中存在什么问题。甄老师表示，一定按照你的要求安排工作，医学史课确实存在一些问题，究竟什么是主要问题，通过你的调查，咱们一道着手进行教学改革。

　　通过一个学期的听课和调查，亦如写了一个提纲，与甄老师交换意见：

　　第一，听课的感想。

　　1. 中国医学史在中医、中药专业教学计划中，不仅是必修课，而且还是入学后的第一门课程。至于为什么要开设这门课，而且是第一门课，没有交代清楚，只是说这门课非常重要。

　　2. 既然属于必修课，又十分重要，那为什么只有三十六课时，只是说上面规定的，自己也说不清楚。这就让学生产生一种不信任感。究竟重要不重要，学生产生疑惑。

　　3. 老师就教材讲教材，以教材为依据、为中心是对的，但由于教材中的难点并不多，老师又是平铺直叙，缺乏激情，被同学们认为自己看也行。

　　4. 基本没有运用启发式教学。比如某一朝代、某一医家的学术成就，没有通过提出问题，启发他们进入思考和探索的领域，在教学技术上，缺乏“以渔代鱼”的方法。对学生不但要给予知识，还要给学生捕鱼的方法与技术；当然，如果老师没有捕鱼的本领，要培养学生如何去捕鱼，也是十分困难的。

　　5. 在智育教育中，未能看到与德育的相互关系。德育不仅仅是思政课的任务，要在知识传授中，科学地贯彻德育教育。产生以上问题的主要原因，亦如说，我认为主要是对“医史定位”不明确。中国医学史是中国医学与中国历史的交叉学科。顾名思义，就是医学的历史。但它不是纯粹的历史，也不是单纯的医学，而是讲述医学发展的漫漫历史长河中，涌现出的杰出人物与事件，它应该讲述的是一种精神。如果具体讲医学史教学目的，记得陈邦贤老先生讲过，1936年，他应江苏医政学院院长陈立夫的邀请，讲医学史的教学目的。陈邦贤认为，医学是文化的一部分；医学史，就是一部文化史。医学史是研究医学如何进步的，要用史学研究的方法研究医学知识进展的过程。我觉得陈老先生讲得很深刻，这也就是“医史定位”。

　　第二，学生的反映。

　　1. 大部分同学反映，不喜欢医史课，也有同学说随便听听。

　　2. 我们对医史课老师没有什么印象，也无师生情谊可讲。

　　3. 差不多老师每一节课都要讲很多“中国第一”“世界第一”，张扬伟大成就。

　　4. 国家要求教师教书育人，但我们在医史课中未能体会到德育与智育的相关性

望族家世 . . . . . . . . . . . . . . . . . . 002

童年磨难 . . . . . . . . . . . . . . . . . . 012

独立生活 . . . . . . . . . . . . . . . . . . 022

疾病缠绕 . . . . . . . . . . . . . . . . . . 035

情系师大 . . . . . . . . . . . . . . . . . . 049

离别叙事 . . . . . . . . . . . . . . . . . . 082

陌生领域 . . . . . . . . . . . . . . . . . . 101

教师梦圆 . . . . . . . . . . . . . . . . . . 108

愉悦时刻 . . . . . . . . . . . . . . . . . . 138

沉痛相告 . . . . . . . . . . . . . . . . . . 1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