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每一天都要认真对待
辞别五祖弘忍后,慧能大师来到了大庾岭。这之后,有个名叫慧明的人竭尽全力地要找到慧能大师,希望在慧能大师那里得到关于真实智慧的开示。
待慧明静坐安心之后,慧能大师告诉他:“不去思量善,也不思量恶,当心念不落善恶两个极端时,那便是你的本来心性。”
其实,慧能大师的这番话正是在告诉我们:先别急着对生命中的每一天做出好坏、是非、善恶等的评判,因为生命中的每一天都需要认真对待,而不能因为当下的生命体验不够美好,就否定了它存在的意义,过浑浑噩噩的日子。
在聆听了慧能大师的开示后,慧明感觉自己的内心顿时就光明起来了。这就如同饮水一般,是冷是热,那就只能由饮水人自己去感受了。
生命中的一切都在不断地变化着,因而也就是新鲜的。只是,我们太容易深陷在那些痛苦的事情之中,从而失去了感受生命的机会。
在我家居民楼的后面是一所中学,从我家出发,下楼走到学校后门,用不了两分钟的时间。每天上午,我在阳台上晾晒衣服时,总能看到一位身穿藏蓝色上衣的老人在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跑着,除了雨雪天气之外,他经常就那样绕着操场跑道孤单地、慢慢地跑着。有时候那身影距离我很近,有时候却又很远,远得仿佛隔着几十年的光阴,我望不到他,而他也看不到我。
起初,我以为他是学校里的教职工,不过,看他似乎很悠闲,不太像教职工。日子久了,心中的好奇便越发地膨胀起来。恰好在一个天气晴好的周六上午,在那所学校任教的邻居姐姐过来找我借书,我便问她:“你们学校里有位老人经常在操场上锻炼呢,那是看门的大叔吗?”
“你说的是哪个?”她头也不抬,只顾着翻看刚刚从书柜里抽出来的一本旧书。
“就是穿着藏蓝色上衣的那个啊。”为了能更快地唤醒她的记忆,我还学着那位老人的样子,在房间里煞有介事地比画着。
“哦,你说的是邱叔吧。他儿子原本在这所学校读书,后来放学途中遭遇车祸,人还没送到医院,半路上就去世了。邱叔失去独子确实是件伤心事,可他也不能天天都跑到学校里哭闹。他说要看看儿子生前坐过的座位,还想和儿子生前所在班级的班主任谈话。”邻居姐姐停顿了一下,略微地放轻了语气,“之前,他总是忙于生意,很少关心儿子。他那唯一的、好学又上进的儿子离世后,他便放下了生意,跑到学校来当门卫。”
想来他那样拼命赚钱,也是为了让家人过得更好些吧。
“那他妻子呢?都不来劝一劝吗?”我不解地问。
“他妻子……唉,邱叔以前家中经济条件不好,他很晚才结婚,可他人到中年,妻子便因病去世,那时他们家的境况才刚有了些起色。”
中年丧妻,晚年丧子,即便赚的钱再多,又有什么用?想来邱叔在经历了这些人生变故之后,也算是想明白了,既然发妻爱子都已不在,那也没必要活得那么辛苦了吧。于是,他这才来到儿子生前的学校,当了一名门卫吧。我这样推想着,深深地感觉到人活在这个世上的苦痛真是多过快乐。既然这位老人有着如此痛苦的人生经历,那么他在操场上一圈圈地跑着,就是借此来减轻内心的痛苦吧。
我合上眼睛,脑中总是会出现一个藏蓝色的小点,那小点跳动着,跳动着,然后就变大了,变作一个眉眼处染满了风霜的老人。有那么几天的傍晚,我站在阳台上收衣服时,总能看到那个藏蓝色的身影。当他距离我很近时,我能看到他满头的白发,可我却无法看清他脸上悲戚的表情。我始终这样认为,邱叔的表情应该是沉重的,因为这才符合他中年丧妻、晚年丧子的凄苦命运。有时我看着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渐渐拉长,看到他时不时地还伸出手去抹掉脸上的汗水,又或许,那是泪水吧。
几天后,我破天荒地到学校操场上晨练,如我所愿,遇到了正在跑步的邱叔。他脸上带着微笑,精神奕奕地慢慢跑着。
“早啊,姑娘!”邱叔洪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惊异于那声音里竟全然没有丝毫的忧伤和悲戚。待他与我距离更近些,我便更是惊奇了——那是一张红润的面庞,唇角微微上扬,带着深深的笑意。看得出来,这笑容是出自真心而非刻意示好于人。
我跟在邱叔身旁,“您经常在这里锻炼吗?您老身体真棒啊!”说完后我便开始嘲笑自己——这话里的谄媚意味也太明显了吧,不知道邱叔会怎样想呢,毕竟他是失去妻儿的孤苦老人,虽然在他身上看不到半分孤苦的气息。
“姑娘,看你满怀心事的,最近是不是过得不开心呢?”邱叔说完张开嘴嘿嘿笑起来,“其实人生哪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有时候你觉得生活把你逼到了绝路上,可只要转个念头,或许心上就没那么多过不去了。”
“邱叔,看您说话一套一套的,平时您肯定特别喜欢读书吧。”我加快脚步,继续跟在他身边悠悠然地跑着,只是心里早已推翻了之前对邱叔的印象。
邱叔脚步放得更缓了,与其说是在慢跑,倒不如说是在走步。他指着不远处的高低杠说:“我儿子生前特别喜欢耍高低杠,他的同桌说,他耍起来可威风了!可那又怎样呢?曾经好好的一个孩子,还不是因为意外离开。所以说啊,生命中没有什么是永无变化的。姑娘,你总该知道人是有生就有死的。”
“嗯,我知道呢。邱叔,您别太难过了,人都已经不在了……”
“唉,说不难过啊,那是假的。”邱叔声音低沉,但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或许,是因为妻儿都已离他而去,所以他才想着要好好地生活下去,这样才算对得起妻儿吧。我这样揣度着,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劝慰他,因为在我心中,邱叔的坚强和豁达都那么令人心疼。
邱叔又指着操场边上的一棵柳树说:“生命啊,就是这样充满了变动。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会永远存在。姑娘,你看那棵树,春天里它抽出新芽,到了秋冬又凋零入土。但你可听有人因此而叹息说,‘唉,这柳树真可怜,它只鲜活了几个月呢。’所以说,生命中的一切,总是常变常新的。”
“在这变化之间,我们根本来不及适应,但可以慢慢地调整自己的那颗心,让它变得适应人生的种种变化。”邱叔这时停下脚步,朝霞的光照亮了他的脸,“姑娘,不要以为我失去了亲人就一定过得很悲苦,谁的一生不都是要经历些什么再遗忘些什么吗?”
说完,邱叔又露出了笑容,憨憨的却又暖暖的。这时我忽然觉得,邱叔刚才那句“生命中的一切,总是常变常新的”是那么有韵味、有诗意。其实事实就是如此,山河大地乃至一切事物存在,无一不在迁流变化,不作停留。人世间的生老病死,便是最常见的变化,但正是在这变动中才可体现出生命的可贵,也正是这种变动性的存在,才警醒着我们应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天,珍惜生命里的每一个人。
邱叔用他的一言一行启迪着我对生命意义的思考、对世事变化的感悟:生命中的每一天都要认真对待,就像听闻佛法之后,每个人会像饮水一样感知到水是冷是热,那么就让我们怀着纯净的心去感知生活,既能承受生命中的苦,也能享受生命中的乐。
【修行禅语】
生命中的苦痛有多少,
生命中的乐便更值得期待。
人生中,没有哪天不值得珍惜,
越是身在阴暗中,
内心就越应该朝着光明处去。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