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精心选择并分析了9个极具代表性且传承数代的华人家族企业案例,对我们当前众多私营企业的代际传承都有极好的借鉴意义。
孟子说:“君子创业垂统,可为继也。”从古至今,无论帝王将相,还是寻常百姓,都有打拼事业、传承子孙的努力和思考。然而,“富不过三代”则是绝大多数家族企业艰难跋涉的真实写照。本书精心挑选了9个极具代表性且传承数代的华人家族企业案例:利丰集团冯氏家族、镛记酒家甘氏家族、美心集团伍氏家族、新鸿基地产郭氏家族、、环球航运包氏家族、东方海外董氏家族、东亚银行李氏家族、鹰君地产罗氏家族、维他奶集团罗氏家族,深入分析华人家族企业传承发展的特质和内涵,重点探讨如何在东西方文化的碰撞中吸收融合、取长补短,揭示他们如何因应社会历史变革和自身家族发展,进行家族治理、家族传承和事业创新,进而实现传承发展、富过三代。
第三章
第三章家族企业的“分”与“争”:
饮食巨擘镛记的争产官司
富过三代: 华人家族企业传承研究
第三章家族企业的“分”与“争”: 饮食巨擘镛记的争产官司00白手兴家、经历人生甜酸苦辣的镛记创始人甘穗辉,对家族和企业的兴衰规律十分了解,因而甘家在他的有生之年,上下一团和气,融合相处。不曾想,在他去世不久,同一房的亲兄弟竟然为争夺镛记的控股权而对簿公堂,悲剧收场。
中国文化强调“诸子均分”,兄弟之间自然会产生直接或间接的竞争。这种竞争不只局限于分家之时,而是当家族中出现两名儿子之后便随即出现。华人家族企业的发展,总是无法摆脱重视亲人血脉并弥漫斗争分裂的窠臼。争执的结果总是让人感慨,华人家族企业不是任人唯亲、寿命短促、难以壮大,便是内部充满矛盾和纷争。
中国人说“民以食为天”,作为“美食天堂”的香港,餐厅菜馆林林总总、多如牛毛,其中最负盛名的,莫过于位于香港核心地段的镛记酒家。镛记不但时刻吸引本地食家的光临,外地游客慕名而来者也络绎不绝。
事物的发展总是难以摆脱自然规律,就像人生中必然会经历生老病死的生命周期。家族和企业的发展,同样服膺于起落兴替的自然规律。白手兴家且经历风浪起落与甜酸苦辣的镛记创始人甘穗辉,显然对此十分了解,因而在世之时便提前作出各种安排,防患于未然,让甘家在他的有生之年,上下一团和气,和睦共处。
然而,甘穗辉去世不久,家族随即爆出兄弟争夺企业控股权,对簿公堂一事。社会高度关注、议论纷纷,除了担心镛记能否维持菜色品质,以及金字招牌是否会拱手让人,还有令人惋惜的兄弟阋墙、骨肉相残。还有评论指出,华人家族企业总是难以走出父辈去世、子女争产的困窘。
官司诉讼期间,兄长突然因病去世,弟弟“赢了官司、输了亲情”,而对簿公堂的内容更揭示,原本最令人担心的是家族三妻四妾、子孙众多的问题,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最终卷入官司的却是同一房(同一母亲所生)的手足兄弟,而其他异母各房兄弟,事实上并没有涉事其中——这让人更加费解。另一个值得玩味的情况是,败诉兄长的两名儿子,在官司结束后立即另起炉灶,开办新的餐厅,并以镛记菜式为招牌吸引食客,大有卷土重来之势。华人家族企业的发展为何总是难以摆脱内部分裂的结局?血浓于水的手足兄弟为何最终会反目成仇,甚至不惜撕破脸皮,告上法庭?这种家族文化与企业形态反映了何种商业的发展力量?本章将以镛记酒家这个蜚声香港饮食界的案例,重点探究家族企业“分”与“争”这两股力量之间的相互作用。
一、 镛记创始人甘穗辉的传奇人生
说起镛记的发展历程,要从奠基人甘穗辉的人生故事开始。甘穗辉1912年生于香港,祖籍广东新会白石。由于自幼家贫,他16岁前就已踏足社会,靠出卖劳力养家糊口。甘穗辉曾从事卖菜及报馆执字粒等工作,后来因在酒楼打工可以包食包住而转投餐饮,从此改变了一生命运,闯出人生一片新的天地,书写了香港饮食界的传奇。
决心转投饮食业的甘穗辉,曾在中环丽山酒家工作,成为烧腊学徒。在那个害怕“带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年代,身为学徒的甘穗辉每天以打杂度日,鲜有机会得到大厨的指点。为此,他只好偷师学艺,白天仔细观察师傅如何炮制烧味,晚上趁师傅下班,将所有调味料逐一称量,将用剩的调味料重新称量一次,从而推算腌制烧腊的分量。甘穗辉终于在重复偷师及不断练习的过程中,创出独门烧腊秘方。
20世纪30年代初,甘穗辉自信已学得烧腊技术,由丽山酒家转到公团饭店,工资和职级均得到大幅提升,而他做得一手好菜的名声亦逐渐传扬。甘穗辉晚年时回忆说: “有朋友与我商量合作开大排档,我经过考虑,认为‘工字不出头’,便决定去做。”20世纪30年代中期他便踏上了自立门户的创业之路,而那家大排档,则位于中环的广源西街。(朱文俊、黄晓文、黄丽萍,2002: 1)
由于定价公道,烹调出众,大排档名声日隆,但甘穗辉与合伙人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结局则是分道扬镳。与此同时,甘穗辉注意到大排档隔邻一个名叫“镛记”的茶档,其老板麦镛打算退休。甘穗辉向对方探问顶让,最终以400元成功顶下排档,然后将原本售卖茶水的档位,改装成炮制小菜烧腊的大排档,沿用“镛记”名字经营。由于扩展后的镛记既卖烧味,又售粥面饭,售价又切合当时的生活水平,所以大受欢迎,而烧鹅则成为甘穗辉打响名声的招牌菜。
1941年12月,日军入侵香港,从此进入3年8个月的黑暗岁月。在日军高压统治下,社会混乱、人口锐减,粮食供应不足,出现了前所未见的饥荒。面对这样严峻的营商环境,甘穗辉并没随大流结束生意、离港返乡,而是兵行险招,在兵荒马乱的1942年,拿出仅有的4 000元积蓄,顶下位于永乐街32号的华南冰室,更名“镛记饭店”。
在取得日本军占据者发出的营业执照后,甘穗辉脱离那种带有朝行晚拆(即早上架起,晚上拆下)临时性质的大排档经营方式,正式展开个人的餐饮生意。虽然那时社会人心虚浮、物价屡涨,但镛记饭店的生意相当不错,原因之一则是价廉物美,取价公道。当然,在日治时期,由于战火频仍,镛记饭店亦曾波及,逼使甘穗辉一度将镛记饭店临时转往湾仔经营。
1945年8月15日,日军投降,香港重见光明。战时外逃居民开始回流,重夺管治权的英国政府也推动经济重建,香港经济逐步走向复苏。甘穗辉不甘后人,在石板街重张旗鼓,并将“镛记饭店”易名“镛记酒家”,扩张经营规模,大展拳脚。由于和平不久的中国内地爆发内战,香港成为避难所,大量难民涌入,镛记的生意亦在人口不断增加与经济持续发展的带动下节节高升。甘穗辉察觉到生意越做越旺,1953年承租了与镛记毗邻的铺位,增加了店铺面积,同时增加菜色,吸引食客光顾,而招牌菜“镛记烧鹅”更因门前人流如鲫,变得街知巷闻,吸引无数中外食客慕名而来。
到了1964年,港英当局决定重建石板街一带,镛记饭店自然受到影响,必须清拆。经过近20年快速发展,甘穗辉已积蓄丰厚的财富,在筹划搬迁饭店之时,决定投入巨资,购入位于中环黄金地段的威灵顿街32号地皮连物业,作为镛记的永久扎根之地。此举不但标志着镛记跨进了另一台阶,亦奠定了甘穗辉在香港饮食界的重要地位。更为难得的是,既为大厨又属老板的甘穗辉,不只是将目光局限于厨房及账簿之上,而是能够时刻保持开拓创新。他开创了中式饭盒,进一步提升了烧鹅和菜色的水平,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赢得了更多财富和名声。1968年,镛记酒家被美国《财富》杂志评选为世界十五大餐厅之一,就是最好的证明。
随着城市化与工业化的发展,作为香港经济核心的中环日益白领云集。解决一日三餐成为大小餐厅争相竞夺的市场。由于中环地区寸土尺金,在狭小店铺内扩大生意的一个办法便是外卖。但当时的外卖生意却牵涉派送上门及取回餐具等问题,既增加了工资成本,又带来不便。为此,甘穗辉想出了改良日本便当的方式,推出了以纸盒盛载食物的中式饭盒,以优惠价格吸引白领订购,引领风气之先,使得镛记作为“白领饭堂”的美誉不胫而走。
镛记为何能在战后不断取得突破性发展?甘穗辉如下的一段回忆给出了答案:
我由学徒到自己做师傅,可以说并无一套固定办法,觉得哪一套好便会采用。以前我听人说广州有酒家做烧味出名,我就算不收工钱,都会去那处打工,将别人好的经验学回来,所以我的烧鹅技术可以说是集各家所长。至于开始卖中式饭盒也是一样,有这样方便的办法,没有理由不用。一个人千万不要自满——不学习新事物,成功便十分有限。(朱文俊、黄晓文、黄丽萍,2002: 7)
同样值得注意的是,在经营上不断取得突破的甘穗辉,于20世纪60年代末物业市场仍未复苏之时,再次筹集资金,购入毗邻威灵顿街34号、36号、38号及40号的地皮连物业,与本身的32号地皮连成一体,分阶段筹建日后屹立于威灵顿街角的镛记大厦工程,为进一步扩张创造了充分的条件。
其实,战后不久的甘穗辉并非只是一心经营餐馆生意,而是以大股东的身份联合朋友,于1947年在皇后大道中(万宜里对面),与威灵顿街镛记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另起炉灶,创办了一家日后同样享誉香港的酒楼名牌——钻石酒家,与镛记在并行竞争中同步前进。
这家钻石酒家,论地理位置、店面规模及发展势头等,比镛记有过之而无不及。就位置而言,钻石酒家靠近皇后大道中的大街,比镛记地段更好。另外,到了20世纪60年代,即镛记由石板街搬迁至威灵顿街之时,钻石酒家亦进行扩展业务,分别于铜锣湾波斯富街及旺角西洋菜街开设分店,发展势头超过镛记。甘穗辉有意因应香港城市化,将生意焦点投放到中环以外,有报道称钻石酒家全盛时期在香港开设多达5家分店。
到了1974年(即威灵顿街镛记大厦的工程分阶段进行之时),甘穗辉斥巨资与友人购入上环德辅道中的地皮,并兴建一座高达20多层的龙记大厦,并将地面7层作为钻石酒家的场地,再将皇后大道中的原钻石酒家,搬到龙记大厦新址,扩大经营。由于是自己的物业,龙记大厦在建筑设计上特别作出配合,在大厦内加设为了方便烹制甘穗辉独创正宗明炉烧味的炉灶和烟囱,与威灵顿街的镛记大厦设计异曲同工。
“一条锁匙不会响,两条锁匙当当响”,妻妾子女成群的甘穗辉家族更是如此。甘穗辉深知人多口杂,在经营镛记的同时,另树一帜经营钻石酒家。这个举动明显带有刻意为各房子女安排不同平台的意味,而不是将他们集中在同一企业之内,以免各房子女因为“朝见口、晚见面”而滋生矛盾,影响亲情。
进入20世纪70年代,年过半百的甘穗辉,一方面将精力集中于兴建镛记大厦的工程上;另一方面开始安排儿子接班。1978年镛记大厦落成,甘穗辉宣布收刀,不再亲自切鹅斩肉、烧饭做菜,而将精力集中于企业管理。他将大多数日常事务交给3位儿子甘健成(原名甘琨胜)、甘琨礼和甘琨歧。甘穗辉这段时间虽然仍经常坐镇镛记,但已明显没有昔日对镛记大小事务一手抓的光景了。
在甘家第二代的领导下,镛记仍然保持着不错的发展势头。20世纪80年代至1997年回归之前,香港的政治、经济及社会出现巨大变化,但镛记仍能乘风破浪、不断前进。作为镛记重要基业的威灵顿街34号至40号地皮和物业,更随着香港房地产市场的上扬而水涨船高,甘氏家族财富持续飙升。
香港回归后,亚洲金融风暴、禽流感、SARS——这三大挑战都给镛记带来不少冲击。那时已届耄耋之年的甘穗辉,虽然表现得颇为忧心,但毕竟已经有心无力。而甘健成等带领镛记上下的沉着应战,最终让酒家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巨大挑战,书写了香江饮食界的传奇。
2004年12月,甘穗辉去世,享年92岁。3年后的2007年12月,儿子甘琨歧亦因病去世。再过3年后的2010年3月,法庭突然传出消息,甘健成与甘琨礼两兄弟因为争夺镛记控股权而对簿公堂,轰动社会。更引人注目的则是甘健成在官司诉讼尚未完结的2012年10月5日突然去世,令不少人更加议论纷纷,而甘健成一方最终败诉后,他的两名儿子甘崇轩及甘崇辕(第三代)随即另起炉灶,于2014年7月分别在距离中环不远的北角和湾仔创立两家分别名叫“甘菜馆”和“甘牌烧鹅”的粤菜馆,以镛记菜式为招牌,让人若隐若现地察觉到家族成员之间的竞争仍未画上句号。
二、 家族与企业的同步发展
镛记的创业发展始于甘穗辉的自立门户,而甘氏家族的成长则以他成家立室为起点。甘穗辉自16岁起投身社会、充当学徒,学满师成后在酒家工作,有了固定收入后,自然有了娶妻生子的打算。
甘穗辉于20世纪30年代中期(即开始创业之后)与一位姓麦的女子(名字不详)订婚,之后不久即成家立室。很不幸,那位麦姓女子在未正式嫁入甘家之前,却突然因病去世。对于这一人生的不幸,甘穗辉显然十分难过,并仍给予这位未过门的妻子以名分,称为“大房”,反映了他长情重义的一面。
伤痛渐愈之后,正值青壮之年的甘穗辉自然再次想到成家立室,1938年决定续弦,迎娶一位同样姓麦的女子作为继室,那位女子便是被称为“二房”的麦玉珍,而麦玉珍过门后为甘穗辉生了包括长子甘琨华(1939年生)在内的五子两女,可谓儿女满堂。
虽然创业之初的大排档只是蝇头小利,但毕竟比打工只得微薄收入强多了,随着生意日旺、积蓄渐厚,甘穗辉一如不少传统华人家族一样另纳妾侍。1945年左右,财富渐丰的甘穗辉获得“二房”的同意,纳了一妾,而这位妾侍也姓麦,她的名字叫麦少珍,称为“三房”。麦少珍过门后又为甘穗辉诞下了甘健成(1946年生)、甘琨礼及甘琨歧等三子两女。随着生意的不断发展,甘氏不但家族成员越来越多,家族结构亦变得越来越复杂。
进入20世纪50年代,经济条件与社会地位不断高升的甘穗辉,对身边的两位女人不满足,在二房同意下又纳了一妾,那位女子便是被称为“四房”的何雪莹,而何雪莹为甘穗辉生了包括甘琨廉在内的三子三女。
被誉为“烧鹅大王”的甘穗辉,总共娶了一妻三妾(其中一位有名无实),育有18名子女。一手建立起来的庞大家族,不但反映出“开枝散叶”的一面,同时又让人感受到“独木成林”的另一面。
一众子女长大成人之后,甘穗辉的不少举动确实让人看到他有心分开各房子女,让他们打理不同生意,发展不同事业,以减少家族内部矛盾。例如,长子甘琨华在皇仁书院预科毕业后,据说在香港电台工作3年之后,才被父亲召回帮忙,主要是协助打理钻石酒家。二房的其他子女,大多属于专业人士,各有事业,没有沾手饮食业,如甘琨华的三弟甘琨伟为律师、四弟甘琨得取得博士学位后在科威特当研究员,而五弟甘琨泰则从事信息科技工作。
相对于二房,三房子女对饮食生意兴趣浓厚,而且大多染指其中。例如,三房长子甘健成1964年中学毕业之后,虽然年仅17岁,却立即加入镛记,在店铺中帮手,落手落脚、由低做起。他的两位胞弟甘琨礼和甘琨歧,亦在完成学业后先后加入镛记,大有兄弟勠力、共同将镛记打造成著名品牌之意,但他们却没沾手钻石酒家的生意。
以甘琨廉为代表的四房,坊间资料较少,他们对于饮食业的投入程度,似乎与甘琨华没有太大差别,同房的其他兄弟姐妹,似乎也没有直接参与其中。据甘琨华说,甘琨廉大约在龙记大厦落成后(即20世纪70年代中)加入钻石酒家,与甘琨华共同打理钻石酒家。到了20世纪90年代,甘琨华担心香港前途而移居加拿大,甘琨廉则独挑大梁,统管整个钻石酒家集团的生意。只是钻石酒家自那时起的发展,远没有镛记出色。
到了2002年,一众股东因觉得生意难做,但物业则已价值不菲,在取得两房家族成员及其他股东的同意后,选择结束钻石酒家的生意,改为将物业出租,收取稳定收入。当甘琨廉被记者问到结束酒楼生意的原因时,他的回复竟然是: “这么大一间酒楼,我不想一个人做。”(梁佩均,2012: 60)可见,四房对于打理酒楼生意并不热衷。
三、 “家大必分”的具体安排
综合不同档案资料印证,无论是镛记或钻石酒家的生意不断扩展之时,还是甘穗辉仍身壮力健,子女尚未独当一面、成家立室之时,他看来与很多传统大家长一样,仍紧紧握家族领导权与企业控股权,还没想到要如何具体分家析产。但甘穗辉已明显注意到,在家大业大、妻妾子女众多的情况下,难免出现矛盾和摩擦,因而他在管理家族时采取了“分而治之”的方法。举例来说,他安排二房住在兴汉道7号,三房住在礼顿道13号,四房住在太古城,以减少“朝见口、晚见面”的争拗与嫉妒。
另外,甘穗辉十分注意各房之间的平衡,他的一视同仁反映在日常生活上,让女儿甘秀玲觉得“爸爸非常懂做人”。举例加以说明: “阿爸买一只戒指,会人人有份(即3位太太均有份)。我们下午饮茶,三房就上午饮。”(梁佩均,2012: 59)可见,在处理亲人关系和家族内部事务上,甘穗辉既采取了“分而治之”的方法,减少摩擦,又十分注重对待妻妾、子女的公平性,以免各房之间因为分配不均,滋生矛盾。
然而,当甘穗辉已经步入暮年之后,意识到各房子女各有家室后颇有矛盾,如何在他本人仍然头脑清醒时进行分家,做好各种安排,以免各房子女在他去世后因为争产闹上法庭,同时又不会影响家族企业(尤其是像镛记及钻石酒家这两个金字招牌)的持续发展,显然成为甘穗辉那时极为重要的考虑。
无论是从甘穗辉个人成长的生命周期来看,还是从企业及家族发展的生命周期来看,20世纪90年代都是个重要的阶段。论年龄,那时的甘穗辉已经年过八十,进入耄耋之年,时间上不能再拖了;论家族,不少子女亦已经进入暮年,有些更是子女成群,甚至儿孙满堂了;论企业,不但生意持续扩张,早年投下巨资购入地皮、自行兴建的楼宇,也因香港地产的不断升值而价值不菲,家族也已经富甲一方了。在那个时刻,企业规模庞大、身家极为丰厚,但人生已快到尽头的甘穗辉,明显意识到已经到了不能回避的时刻,必须慎重思考和落实分家析产了。同时,20世纪90年代的香港已经进入回归倒计时,政商及社会环境发生了急剧变化,也促使甘穗辉必须做好各项准备。
正如前述,二房及四房主持打理钻石酒家,三房则一直掌管镛记。当甘穗辉意识到必须在分家析产这个重大问题上作出最终决定时,他主要的分配标准和思考逻辑,明显以早年指派各房子女打理不同生意的安排为基准。他将钻石酒家分配给二房及四房各子女,镛记股份则全部分配给三房各子女。这样安排的主观意愿是,他一方面希望各房子女各有自己事业的一片天,不用全部集中在一起,以减少各房子女之间的矛盾冲突;另一方面,希望维持两个饮食品牌,能够代代相传发展下去。
香港公司注册处登记数据显示,在20世纪90年代前,无论是钻石酒家或是镛记,一直由甘穗辉本人持有控股股权,各房子女则同时拥有这两家公司一定比例的股份。例如,在1974年钻石酒家增加股份的分配登记中,除了非家族股东,甘琨华、甘琨胜(即甘健成)、甘琨礼、甘琨廉4人分配同样的股权(各150股),甘穗辉则获再配80股,也就是说他本人仍是钻石酒家的大股东。同样在1974年,镛记亦进行了股份重整。当时公司合共发行300股,甘穗辉本人持有210股,其他3名儿子甘琨华、甘琨胜、甘琨礼则平均分配,每人各占30股。很明显,甘穗辉本人同样是镛记的大股东。
20世纪90年代之后,甘穗辉对两家公司的股份安排,先后进行了重大变更——镛记股份全部转给了三房的甘健成、甘琨礼和甘琨歧等子女,而钻石酒家股份则分别转给了二房和四房的甘琨华和甘琨廉等子女。大原则是,让关系融洽的二房和四房合在一起,而将三房分开,各有发展。
在1994年呈交港英当局的公司注册文件中,甘穗辉成立了镛记酒家集团有限公司,董事只有甘穗辉、甘健成、甘琨礼和甘琨歧,甘琨华已不在股东之列,而公司所发出的100股股份,则分配给3家均在英属处女岛(简称: BVI)注册的公司,以及甘健成和甘琨礼两人。
……
第一章 / 导论: 华人家族企业的发展特质与前进历程 / 001
第二章 / 家族企业的延续之道: 利丰集团的百年发展 / 007
第三章 / 家族企业的“分”与“争”: 饮食巨擘镛记的争产官司 / 031
第四章 / 创业和守业的动力: 伍舜德家族与美心集团 / 053
第五章 / 家族企业的成长与蜕变: 香港地产龙头新鸿基地产 / 081
第六章 / 冲破传统的发展与传承: 航运地产并举的
包玉刚家族 / 119
第七章 / 婚姻联盟与家业繁衍: 董建华的航运世家 / 147
第八章 / 社会资本的制高点: 东亚银行的控股权争夺战 / 181
第九章 / 榕树式家族企业: 掌控10家上市公司的
罗鹰石家族 / 211
第十章 / 榕树式家族企业: 香港餐饮大王罗进兴家族 / 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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