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味道》:
1.“鱼头泡饭”,儿时的美食记忆
“鱼头泡饭”既是一家餐馆的名字,也是一道颇具湖北特色的传统鱼菜,还是一种就汤下饭的吃饭方式。
这家以菜名为销售主张的餐厅,是中国烹饪大师卢永良近年在武昌岳家嘴附近开设的特色餐馆,从开张发市至现今,每天顾客爆棚,中餐或晚餐时间,等吃“鱼头泡饭”的食客在店内外排成一字长队的景观,让那些把中餐酒楼做得要死不活的老板,好不羡慕忌妒恨。
前些日,陪《三联生活周刊》记者去“鱼头泡饭”采访卢永良先生,到了饭点,卢永良招待我们吃饭。席间,味碟、凉菜、热菜等,上了一大桌武汉乡土本帮菜式,主菜便是这家店子的特色菜品——“砂锅红烧胖头鱼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尤其吃过了酱香浓郁的红烧鱼头骨、鱼唇之后,服务员送来一个电饭煲,卢永良便在席间以矿泉水加东北五常大米当堂为客人做饭。也就十来分钟的工夫,米饭做好了,他亲自给我们每人盛上一碗米饭,从鱼头砂锅中舀上几勺浅酱色的鱼头汤,浇在白花花的米饭碗里,然后用汤匙把鱼汤与米饭拌匀,米饭被酱色的鱼汤染成白酱相间的颜色,甚或说成酱油饭也不为过。立时鱼汤的香味拌着米饭的香味一齐在鼻间荡漾开来,十分勾人食欲。趁热赶紧把米饭扒进嘴里。鱼汤的鲜味和米饭的清香,让我一下忆起小时候吃“鱼汤淘饭”的美食记忆。
饭后,我仔细回味吃这餐饭的感觉,觉得用“过瘾”两个字做总结比较妥帖。一碗鱼汤泡饭,让我儿时的记忆弥漫于心头,你可去问,像我这样土生土长于武汉的同龄人,哪个对“鱼汤泡饭”没有深刻的记忆呢?
“泡饭”的“泡”在武汉方言中叫“淘”,“淘饭”的意思是把菜汤倒进饭里边,把菜汤合着米饭一齐吃的方式。现在的“鱼汤泡饭”用武汉话表述就是“鱼汤淘饭”。
我们这代人在婴幼儿时期,不像现在的小孩,吃什么进口奶粉、喝新鲜牛奶什么的,来到人间后,基本是母乳喂养,如果母乳喂养不足,吃得最多的是价钱便宜的奶膏。略微长大停奶后,父母开始给我们喂饭,喂得最多的,就是以炒青菜的汤汁淘饭,条件稍好的人家,把鸡蛋蒸成蛋羹,把蛋羹拌着饭喂伢,那时就算高级餐了,至于用鱼汤淘饭,那更属于高大上“打牙祭”的水准。
也许80后、90后们会问,现在稀松平常的鱼汤泡饭,搁在你那会儿,怎么就成了人间至味了?
他们有所不知,在我们很小时,每位城市居民,包括衣食住行吃喝饮馔等一应生活物资,每月都需凭票按计划定量供应:食用油每月供应半斤,猪肉半斤,鱼半斤……这点鱼肉荤腥搁在现在,有些人吃一餐都嫌不够,而那时我们却是一个月盼星星盼月亮地才能吃到这么点鱼和肉。
通常菜场里卖的鱼,多半是家养的鲢子鱼,这鱼好养,产量相对较高,售价也便宜。一般人家,花了两三个人的计划票,买了一条鲢子鱼回家,赶紧抠鳃刮鳞,剖肚去肠,趁着鱼还新鲜时做了。通常的做法,是在锅底滴上几滴棉油或豆油,放进姜片爆香,将鱼下锅用小火炕,把鱼炕至两面焦黄,然后放入酱油、些许陈醋,舀一大瓢水,将鱼身浸在水里边,盖上锅盖,小火炖上十多分钟,待鱼熟汤稠时,将鱼起锅装碗,装在碗里的这条鱼,有大半个身子是泡在酱油色重的鱼汤里边的。
家大口阔的人家,每月,桌上的荤腥就上这么一条烧鲢子鱼,于是家庭成员中的每个人都会克制着自己贪吃的欲望,尽量使自己伸向鱼身的动作变成慢动作,每搛一筷鱼肉都会谨小慎微。好在鱼汤显然比鱼肉要多一些,用汤匙舀上两瓢淘进饭碗,粗糙白米饭立时像变戏法似的无比鲜香起来,这时候我们吃饭的动作,用狼吞虎咽来形容一点不为过,三几筷子,一碗米饭就见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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