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语:向未来开放
真实之所以存在,是因为谎言存在。但又如何辨析真实与谎言?《标准流程》里那些看守士兵的各种说辞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生动的案例。调查记者走近当事人、知情人,走近受损方、受惠方,记录下他们控诉、见证或辩解的证词。处于“囚徒困境”的受访者,讲述他们自以为“我知而你不知”的故事。单一的证词难免会有信息偏差,但不同证词的并置,不同的“约哈瑞视窗”的相互交叉,互相碰撞、补充、校正、证实或证伪,向真实敞开了一扇窗户。因此,调查记者不必自下结论,也很难下结论,他着力建构也只能建构一个竞争性真实。按照威廉姆斯的说法:“电影无法揭示事件的真实,只能表现构建竞争性真实的思想形态和意识……真实没有被保证,无法被一面有记忆的镜子透彻地反映出来……与其在对纪录电影的真实性抱有理想主义幻想和玩世不恭地求助于虚构这两种倾向之间摇摆不定,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把纪录电影定义为真实的本质,而是定义为旨在选择相对的和偶然的真实世界的战略。”
“相对的和偶然的真实世界”,不仅喻示着片中人物的对话永无终结,还喻示着它在自行建构中不断自我解构,在不间断的“延异”(德里达语)中走向不确定的未来。一切尚未完成,最初驱动着调查记者参与行动的那些问题,可能没有终极的答案。并且,一时一地发生的事件,又可能在其他地方重复发生,甚至在原地再次发生。经验在不断总结,惨痛的教训也反复上演。世界未完成,人性未完成,而问题也未完成。警钟虽然长鸣,但在彼此分割而独立的世界中,腐败、屠戮、奴役和伤害等各种不当行为仍然层出不穷。
也因此,调查并无停靠歇息的终站,是一种“持续不断的行为流”(吉登斯语)。翻过一座高山跨越一片水域,展现在调查记者眼前的,还是连绵不断的高山和辽阔无边的水域。正如迈克·摩尔几部影片的前后承续:在《科伦拜恩的保龄》中的“恐惧”议题,延伸进入《华氏911》之中;而在《华氏911》中展露几分消息的“医疗”议题,又自然而然引发对于《医疗内幕》的思考。就是这样,置身于并不完美的世界,调查记者顺藤摸瓜,发现一个又一个问题。在
“互文性”的问题世界中,一批批站立船头的调查记者,脚不旋踵,前仆后继,展开了永无止境的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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