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通古斯语民族民间口述资源的女性研究》:
在满通古斯语族口述资源中,创世神话作为一种古老的民间叙事,对探究远古人类穷极造化的想象力和把握世界的独特方法,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在只有语言没有文字的口耳相传的原始社会形态中,“所有的历史都是口述史”,一切与生存相关的“工艺与技能,时间与季节,天堂,领地,法律,言语,事物,交易”①等必须牢记在心,世代传诵。行吟诗人、故事的歌手、民间故事家、说书人等不同称谓的记忆力超群的特殊人物都是口述史的承担者,他们在世界范围内生生不息、薪火不灭的讲述活动,使得后世有机会得窥人类初年魅力四射的智慧宝藏。满族萨满神话,正是经过口述传承人,也就是民间故事家的口头传递,才保留下承载着民族生存密码的历史画卷。这些被历史学家称为口头证据的神话,看上去色彩斑斓,激情澎湃,折射出满族先民尊崇宇宙、效法万物、信仰萨满教、气势恢宏的自然神韵。
由黑龙江省宁安市满族故事家傅英仁口述、张爱云记录整理的《满族萨满神话》口述文本,共计30万字,记述了满族萨满世代相传的“老三星”开天辟地的创世神话。对经由萨满之间内部传承的此类创世神话,满语称“窝车库乌勒本”,意为“神龛上的故事”,被尊奉为满族族众的神物。傅英仁口述传承的《满族萨满神话》,在传承过程中遵守严格的氏族内部规定。满族创世天神的圣事神迹,仅限于满族萨满之间递交授教,一般来说,在老萨满晚年时才传予弟子,并嘱其切勿外泄。这种在萨满师徒之间口耳相传、对外秘而不宣的保密方式,使得傅英仁等萨满传人传承的“神龛上的故事”以文本形式公开亮相时,得到了学术界的高度关注。满族说部“神龛上的故事”,被认为是继赫哲族口述资源伊玛堪整理后,满通古斯语族口述“活化石”的再次出土。
傅英仁(1919~2004),男,满族镶黄旗人,姓富察,祖籍黑龙江省宁安市。大专文化,1946年工作,1983年离休。他一生经历复杂,曾任小学校长、中学教员、县干校副校长、县业余教育办公室干部、蔬菜公司干部、县志编辑室主编等职。曾为县人大常委、政协常委,牡丹江市人大代表。也曾兼任中国民协理事、省民协理事、县市民协名誉主席等名誉职位。1984年,离休后的傅英仁获黑龙江省人民政府颁发的“满族民间故事家”称号,成为黑龙江省著名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中国著名民间故事家、口述传承人。由傅英仁一生多变的履职经历,可见其动荡而不平凡的生命轨迹。
傅英仁口述传承的《满族萨满神话》,主要流传在黑龙江省宁安市。黑龙江省的满族来自三种成分——世居满族、京旗满族、驻防满族。民族称谓“满洲”意即“吉祥的民族”,辛亥革命后简称满族。满族族源上溯至古肃慎族系后裔女真族,语言属阿尔泰语系满通古斯语族满族支。宁安市归属黑龙江省牡丹江市管辖,古称“宁古塔”,意为六个贝勒之地。顺治六年(1649)置昂邦章京、副都统,后改称宁古塔将军。在《满族萨满神话》后记中,傅英仁回顾了他在宁安时期当“少年萨满”的经历。傅英仁自幼师从宁古塔大萨满关寿海、梅崇阿、郭鹤龄,习练萨满。他掌握的满族神话故事主要传承于上述三位萨满师父。13岁至17岁,傅英仁拜关寿海为师,关寿海是清朝副都统衙门笔贴式,即秘书,是位满汉齐通人士。大约花费了四年时间,关寿海传授了一百多位萨满神的故事给傅英仁。这些故事一半以上是完整的,另一部分只有神名和故事情节。傅英仁的舅舅郭鹤龄是清朝佐领,四品官衔。从郭鹤龄那里,他又学会了一些萨满神话和萨满祭祀礼仪。傅英仁的三舅爷梅崇阿是远近闻名的大萨满,傅英仁跟随梅崇阿习练萨满舞,承继了五套萨满舞。此外,傅英仁的奶奶和三爷傅永利都是著名的满族民间叙事高手。他的家族内部,无论父系还是母系,都诞生过著名的大萨满,在满族萨满故事口述传承方面,傅英仁的条件得天独厚,尤其是在宁安一带,这种优越的条件无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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