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归来兮:叶圣陶,教是为了不需要教/百年中国记忆·教育家丛书》:
许倬先生挽住我的胳膊,大家一同来到草地南面一幢轩朗的厅房前。许老介绍说:“这是四面厅。叶老在五高任教,月金不多,布衣布鞋,粗茶淡饭,却捐款在四面厅创办利群书店和博览室。利群书店经营文房四宝和书籍簿本,方便学生学习。叶老还把自己购买的中外名著、南社诗人的诗集,以及《新青年》《新潮》等刊物,陈列在博览室,经常到博览室指导我们吟诵诗文,教育我们要博学多闻。叶老先生还在博览室的四壁开辟了诗文专栏、书画专栏、英文通讯专栏,督促我们写生练笔。”四面厅附近有一房舍残迹。几位老人告诉我说:“那里是叶老建议学校建立的音乐室兼篆刻室。叶老喜篆刻,各班的篆刻课均由叶老担任。课上课余,叶老教学生刻图章印记,刻竹板压书,刻诗文互赠,刻花鸟共娱。”皇甫墀同志回忆说:“叶老先生指教我们刻写的诗文往往富有人生哲理,像‘温不增华,寒不减叶’‘直、谅、多闻’等。有一次,我刻竹板作枕臂,请先生题字,先生写了‘时还读我书’五个篆字,教育我刻苦攻读,温故知新。”
四面厅东侧是五高女子部楼,(当时的小学实行男女分班,五高女子部和男子部各有一楼,男子部三个班级,女子部两个班级。)楼上是教室,楼下是礼堂。每周一次同乐会,学期中和学期末的恳亲会,都在这礼堂举行。同乐会又是爱国教育课,各班编排爱国戏剧节目,叶老和王伯祥先生是编剧兼导演。恳亲会最隆重,学校把学生的习作、试卷、字画、雕刻,以及种植的瓜豆菜蔬陈列出来,请学生家长来校观览,还请家长看学生表演团体操,看学生演戏。家长看到学生的成长,十分欣喜。皇甫墀同志回忆说:“叶老先生曾经把都德的《最后一课》、莫泊桑的《两渔夫》列为爱国教育课,指教我把小说改编成话剧排演。”钱孚恒同志当年也在叶老的指导下,把《荆轲刺秦王》改编成戏剧。钱同志介绍说:“每适五高学生演戏,镇上男男女女都赶来看。那情景,比到乡下看草台戏还热闹。”
四面厅北侧是先贤陆龟蒙的遗迹。唐代诗人陆龟蒙号甫里,又号天随子,“往从湖州刺史张抟游,游历湖、苏二州,……刺史蔡京率官属就见之,龟蒙竟拂衣而去,隐迹里中,多所论撰,明出处大义,以高洁称。”用直镇古名甫里,甪直镇外有甫里塘,均为纪念陆龟蒙而得名。叶老来五高后,与吴宾若、王伯祥等先生商定,每年清明节的前一天和重阳节的后一天,为五高师生共祭陆龟蒙节。平时,叶老经常带领学生拜谒陆龟蒙衣冠墓,在陆龟蒙石碑和洗笔槽前评介陆龟蒙揭露现实、哀悯农民的诗文,在陆龟蒙遗迹斗鸭池和白莲寺旁讲述先贤的生平,教育学生们说:“先贤高洁,是百世之师。今天,时代不同了,你们要人世为民。”
斗鸭池已涸,洗笔槽尚存,白莲寺略留痕迹。陆龟蒙衣冠墓东南侧是五高男子部楼。叶老在《题(甪直闲吟图)》中说:“男子部楼与庭院之南有一屋,玻璃北向,五人居之。床皆贴南壁,自西而东,首宾若,次伯祥,次为余,次算术教师孙建平,次体育教师董志尧。书桌临窗,其序与床同。夜间点白瓷罩煤油灯二盏,当时已觉颇为亮矣。”顾柏生先生回忆说:“‘五四’运动的消息传到甪直那天,我们激动得夜不能眠,深夜来到学校,只见叶老先生和王伯祥先生等正围在煤油灯下,商讨唤起民众的计划。第二天,在五高操场召开‘五四’宣讲会。会上,叶老先生大声疾呼‘外争国权,内惩国贼!’似乎要点燃起每个听众的爱国热情。接着,叶老先生又创办文艺周刊《直声》,传播新文化、新思潮。”
叶老在五高的旧居连同五高男子部楼,“八一三”后被日寇焚毁,女子部楼依然完好地保存着。用直人民怀着对叶老、王伯祥先生、吴宾若先生的敬意,经常修缮这幢小楼。我们登上五高女子部楼,观赏五高的风光。当年的五高,北依吴淞江,西枕甫里塘,校外小桥流水,张陵山清晰可见,校内花木扶疏,旱船假山,古柏参天。叶老在校园里住了两年半。1919年暑假中,叶老的夫人胡墨林先生应邀来五高女子部任教,全家迁居甪直才另赁他宅。几十年过去了,叶老的学生经常给青年一代讲述叶老在校园里居住的岁月。1977年,叶老重访甪直时说过这样一句话:“我真正的教书生涯是自甪直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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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
★叶老一生,追求进步,紧跟党走,“有所为,有所不为”。经风险,历严寒,他是一棵苍翠的劲松。
——臧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