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的影子:一部关于莫扎特超人天赋之谜的历史悬疑小说》:
序幕
一百岁生日的到来让守墓人心烦意乱。
他料想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他为之工作了一辈子的人们却对此视若无睹。“一百年可真够长的。”他自言自语道。或许,还不止一百年。他一边在墓碑间散步一边想。因为父母并没有准确登记他的出生年份。他们倒是给他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贾斯特斯。不过,考虑到他现在所从事的职业,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古怪。
贾斯特斯的父亲是一名诚实的商人,起这个名字的初衷或许是希望他将来能学好数学,然而他的母亲却一直希望他能成为一名法官。唉,女人的野心!
但他对此一直兴趣寥寥。当他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他就喜欢在学习的间隙偷偷溜出去,到墓地去帮掘墓人的忙。那时候,他家的房子离圣马克思墓地比离学校还近。他第一次独自穿过成排的柏树和墓地石像时只有七岁。从那时起,他就一发不可收地爱上了这份工作。
石雕的天使和哭泣的处女。
整齐划一的十字架。
它们无与伦比。
他不是在说笑。贾斯特斯第一眼就爱上了这座非同一般的花园。
它安宁而平静,令人感觉亲切却并不单调。他对它十分着迷,甚至把墓地当成了自己的家。这个“家”是一处寂静的庇护所,能让他远离俗世凡尘,却又能经常见到人。
他在这里见证岁月流逝,见证思想革命、帝王兴衰和边境战争。在还不到一百岁的时候,他就得出了一个结论:大动乱带来的改变微乎其微。人们以同样的方式死去,他们的家人以同样的方式痛苦或假装痛苦。贾斯特斯顶多需要在工作太忙或者战争临近的时候增加助手,从而保证一切运转如常。
必须承认,贾斯特斯在埋葬死者方面拥有一定的才干。他待人热忱,无论是上流的贵族还是卑微的木匠,他都一视同仁,亲切待之。工作的时候,他虽然常常缄默不语,但却十分留心异常的情况。假如需要他说点儿什么,比如因人而异的几声安慰、几句批评或赞扬,他都会毫不迟疑地说出来。
由于这些私人交谈,他在一百岁生日时觉得,人们已经跟他说了太多故事。每一场葬礼都有故事,每一场聚会上都有人讲故事。大多数时候是死者的朋友,但偶尔也会是他们的对手、诋毁者和嫉妒者,甚至是秘密情人。奇怪的是,与死者最亲近的人们却从不参与这些故事:他们觉得,他们有义务在葬礼上全身心地投入悲伤,但往往他们越富有就越难以投入。相比之下,缺衣少食的穷人总是看起来更加悲痛(或许实际上他们也并没有那么悲痛)。葬礼上仿佛特意留出了一片空白,等着用一个好故事去填满。如果碰到下雨的天气,这片空白似乎就会更大。几天过后,富人们会更加慎重和冷静地回到墓园,在坟墓旁或家族墓地的门前徘徊。如果贾斯特斯走上前去,他们就会向他吐露一些只有在此刻才愿意吐露的小秘密。细节同样会泄露出葬礼的不同寻常,最明显的迹象就是总有一两个人安静地站立在远处。他们用帽檐低低地遮住眼睛,帽檐下灰色的烟卷冒着模糊不清的烟雾;也有人用朦胧的面纱遮住整副面孔。他们看上去很羞愧,似乎知道自己此时出现在墓地是不合时宜的。但他们总会出现,就像搬运钢琴时起保护作用的垫子一样。
贾斯特斯向来不会浪费任何时间,直到他碰巧注意到那个非常特别的人。他停下手头的事,打算走过去。通常这个时候,不管他有没有靠上前,他们都会开始和他搭话。亲属们在抽泣,牧师在吟诵最后的悼词,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就会有人和他交谈起来。对话的内容通常是“他这么走了真是可惜”,或者“你觉得我该找谁要回我借给他的书”,或者“切洋葱的人都比他们哭得真实多了”。
平时,谈话都会有特定的走向,通过自然的转折,从一两句话里扩展出越来越多的内容,好让整晚的话题都围绕着男性死者进行——女性死者极少。大家多半会谈论男性,他们显然身怀很多隐秘。参加葬礼的人非常乐意和贾斯特斯分享死者的秘密。他们犹犹豫豫地转换话题,谈及更多惊人的死法和非同一般的人物——阴谋事件的受害者、巨额财产的继承者以及大人物隐秘的私生子。他们死因成谜,令人费解。在贾斯特斯所知道的不凡人物中,还有人曾经有幸死过两回。
这就是此刻让贾斯特斯感到困扰的事:听过了太多不同寻常的死亡事件,但从未向任何一个活着的灵魂说起过它们(不过那些的确是很好的故事,他笑着对自己说),也许这种怪诞的结局也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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