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编英雄走国记(第1部)/民国武侠小说典藏文库·赵焕亭卷》:
第一回
老英雄临歧谈报国
阿将军守隘设防兵
且说祁六公子等对着伯通正在惘然惜别,只见曼华忽地颦蹙眉头啊哟起来。大家以为她也是惜别伤怀之意,便哄然道:“曼姑不要如此,自古没有不散的筵席。古语云,壮士虽有泪,不洒别离间。曼姑如何忽做此儿女态呢?”
曼华听了,一面乱摇头,一面要笑,却又咬定唇儿,双眉深蹙,急得跺跺小脚。魏耕诧异道:“这事却怪。曼姑为人最是伉爽,俺不曾见她会流连惜别。便是当年她弃走嘉定城时,也不曾见她掉过一个泪疙瘩。如今却是怎的?”说着,望望六公子。恰好六公子目注曼华,正在唏嘘搔首,于是魏耕更不踌躇,便大笑道:“你两个依我说一对儿都不必如此,咱大家此去普陀,虽是散迹在即,但是各人行踪各人自定,又没有拴住谁的腿子,你两个不会一搭儿”
一个“走”字不说出,不提防曼华猛然站起,一把掐住魏耕的脖子,虽是笑作一团,却只管啊哟不止。良久方忍笑道:“魏先生,你这张破败嘴怪不得好抢人狗肉吃,原来是不会说好话的。人家这里头心上痛得似刀割一般,你却只管胡吣。”说着,尽力一推魏耕。
大家见了正在好笑,忽见曼华鬓汗涔涔,竟自两手拊心,越发呻楚起来。慌得大家忙问所以,哪知曼华竞痛得不暇应对,当由伯通命仆妇扶入内室,一头卧倒,兀自呻吟不止。顷刻间寒热交作,呓语模糊,也就如六公子病势初起的光景。这一来慌了伯通,只得且搁起祖饯之事,便一面延医调治,一面和大家揣测曼华病作之由,定是因偎熨六公子的病体,受了乍寒乍热,所以邪气内袭。当时积郁在中,虽不觉怎的,及至发作,却立呈这阴阳交搏之象。当时那医生诊罢曼华脉息,一说脉象,果然不出大家所料,是个遽受寒热之症。亏得还未传经,尚易调治。
话虽如此说,但是俗语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及至曼华病愈,早已耽延四五日之久,却正是太湖香客们成大队价朝山进香之期。伯通见事机已迫,不便再延。这日便恭治祭筵,和六公子等都换素服,就那静室中恭请了祁公的首级。一时间,白衣如雪,大家挥涕相向。唯有六公子虽不便放声大痛,但是那无声之泣好不哀哀欲绝。偏搭着这时曼华既伤祁公,又感伯通周旋之谊,见那老头虽然矍铄,究竟是风烛残年,再者自己此一去,既立志舍身报国,事之成败,身之生死,殊难逆料,或者此别茫茫,竟成千古,亦未可知。想到此处,不觉侠肠寸断,竞牵了伯通衣袂,便如小孩儿一般,将颗头扎在伯通怀里,只顾娇啼婉转起来。一时间满堂唏嘘,相顾慨然。
魏耕瞧得情怀发恶,便索性离去祭筵,倚柱而啸。恰好他那驴子在别院中也便大鸣。这一来,啸声鸣声才冲破大家这番悲惘之气。这时腾蛟早将盛祁公首级之具收拾停当,便连那函首的锡函装入里面。须臾事毕撤祭,大家脱却素服,又由跃鲤将大家明日应用的衣装准备齐全。大家见了,又是好笑,又是慨然。
伯通便问曼华道:“你的素志我所深知,但是刻下北京已成蛇虎鬼魅之窟,神奸所在,万魔拱卫,一时间想酬你的素志,实属不易。但是你志向已定,只好默祝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庇佑你获申素志罢了。你前者所寄顿的金资可暂存此处,一来可备将来散金结士之用,二来为你游行挥霍之需。此后你的行踪所届,俺当设法为你转输。但是俺又有两句要紧话你须当心。老夫阅世已深,颇知此理,便是俗语说的,能人背后有能人。你想那北京大头儿既据有如此势位,自然是万流群趋,争觊贵显。辇毂之下,自不虑没得奇才异能之士。你此去窥机赴要自不消说,却不可自恃能为,轻蹈不测。依俺之意,你还勿要出于搏浪一击之举,究宜留着报国种子为是。”
曼华慨然道:“就是吧。那未来事体哪里定得?俺只谨记您的言语,一切小心就是。”正说着,公子、腾蛟早又向伯通一齐拜倒,叩谢伯通致祭之谊。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