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编英雄走国记(第2部)/民国武侠小说典藏文库·赵焕亭卷》:
第一回
乌格福趱程凤子峪
祺老仆哄酒白沙岭
且说祺寿本是个拧性老儿,因不服气乌格福之故,特讨此差,本想在路上怄怄乌格福,杀杀闷气,不想白搭了许多辛苦,乌格福只是我行我法。他那股火头儿本已不小,今听众兵一席话,不由大叫道:“你们只管歇息一天就是,我说了就算着。”
正在乱嚷,恰好乌格福一步踅人,问知缘故,顿时大怒,不但将众兵呵斥一顿,并向祺寿道:“你是个协办的差使,如何擅自搅乱俺的指挥?明日前途都是些荒僻险地,正要疾趋而过,如何因过节耽搁得?不要说白沙岭那片橡林素为歹人出没之区,便是凤子峪那道长沟也要一气穿过。明日大家正须加倍仔细,鼓气上道,你如何由他们性儿胡闹起来?”一席话听得祺寿只好干瞪老眼。众兵料是歇息过节没指望,便一个个唉声叹气,索性去困闷觉。以为起行时还如往日,哪知五更方敲过却被乌格福吆喝起来,将个祺寿诧异得没人脚处,因向乌格福道:“乌哥儿,你真会摆布人玩,晚行也是你,早行也是你,你究竟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乌格福也不理他,即便催促大家匆匆上道。行过一程,方才渐露曙色。那初出的日色已红得鲜血一般,晓风拂面,业已热烘烘的,大家晓得又要酷热,便趁早凉,脚下加紧准备着早歇尖站,以避午热。
一路所经果然越走越荒僻,须臾转入山径,弥望都是长林丰草,高下坡垞,那极窄之处仅能容车。这时乌格福精神抖擞,一面策骡跟定车儿,一面高瞻远瞩,四下留神。偶过长林深壑必先去骋望一下,然后回辔催进。瞧得个祺寿只顾冷笑。不多时踅过四十余里,那当头赤日好不火热,众兵走得汗流披面,口干气促,足下是热沙炙趾。偏那骡车儿践行沙路,一步三摇,便如老牛车一般,众兵夹车随护,又不得快走。
挨过一程,大家正要觅地暂息,只见乌格福用鞭梢一指道:“前面便是凤子峪那道长沟,大家须要一气穿过,不得有误。”
众兵随他鞭势望时,果见迎面不远陡起两座高崖,势如石门,中通一道墨魃魃的深沟。大家才到沟前,业已有一股热风夹着尘沙从沟内扑出。及至大家拥车踅人那沟,却越走越低,但见两旁高壁中通一径,高壁上草树纠结,虽稍遮毒日,却不透风。大家至此势如处覆盂之下,端的是又闷又热。行未数十步,早已大汗如浇。偏那乌格福扬鞭抖辔,连连叱进。众兵脚下稍为逡巡,那马鞭早已打将来,于是众兵喊一声,拥定骡车一气儿踅出长沟。
颠得个祺寿在车上正觉天旋地转,眼中发火,只听众兵又是一阵喊,祺寿忙跳下车瞧时,只见众兵都蹲向道旁树荫下,只顾挥汗。那乌格福却从骡儿上向他们挥鞭乱打,喝令快走。这时日色已将近午,端的是一柄火伞一般罩向当空,众兵都面赤筋胀,那臭汗只顾顺脊沟流下,透却单衣,一任那乌格福鞭打,只是不动,却都指着道左不远一处山村,向自己道:“祺爷快救命吧,俺们从五更跑到这时,连口水都没呷得。如今正该向山村落店午尖,乌爷偏又不许。难道俺们这趟出差是来卖命吗?”
乌格福喝道:“你们还要胡说,这是甚等所在,可是耽误的?前面就是白沙岭,好个尴尬所在,总须过得岭才好午尖哩。”
说着鞭势一起,却被祺寿架住胳膊,冷笑道:“乌哥儿,你也听我两句。怎的你们小人儿得个狗屁不值的小差使,便挖挲得山摇地动?你若有我当年的那等功劳,还不把天都翻转吗?我说话便是当放屁,你也须体谅弟兄们。骑驴不知赶脚的苦,咱两个坐车的坐车,骑骡的骑骡,自然是饶上一程通不在乎,须知人家都是两脚打地哩。白沙岭便怎样?难道准是虎穴龙潭吗?你只顾自己卖见识、逞偏性,却拿人当驴子使。那驴子使到筋节上,还须卸套喂把草料,难道人家要落店午尖是不该的?今天大节下你不许人家歇息过节,已然不近情理,如今该午尖又不许人家落店,不是我老头子说个掂斤播两的话,像你这一路上吹胡子瞪眼不知人甘苦的行为,若非我与你从中调和,这班弟兄们都被你使翻了也说不定。如今,咱闲话揭过,且去落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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