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双》:
回来,家里除了脏乱,一切正常。当晚,柳卡开始大扫除。消毒液、清洁剂、清水,一遍遍拖地、擦墙、抹桌椅,掀下能掀的一切,包括小挂袋,扔进洗衣机。方杰翻来覆去按电视遥控器,最终扒下衣物,再扒下卉卉的,交给改天换地的主妇。
阳台上挂满湿漉漉的衣物,如重兵布阵。柳卡元帅一样站在光洁一新的客厅,窗台上的84消毒水气味仍浓,双目被刺得转泪花,柳卡还是嗅到了气味——那股腥膻气。
令她无法释怀,那是阻碍呼吸的幽灵。
柳卡不允许那气味侵犯到自己的领地。
不知道为什么,那气味专门跟她作对。它会从方杰身上感染其他物什,它会从窗帘、沙发、烟灰缸,包括洗脸毛巾上散发出来……水果上她都能嗅到,尤其是方杰买回的水果。葡萄去皮了,芒果剥净,还能咀嚼出那气息。她怀疑自己过敏,像只负荷过重、无法蹦跳的袋鼠——那还是袋鼠吗?
柳卡反复想过,水果怎么会沾那种味儿呢?桃里,香蕉里,西瓜里,柚子里……除非那女人是卖水果的。
水果女人。
她又嗅到了。好像是从——卧室方向来的,柳卡抽着鼻子进卧室,方杰鼾声大作,他和卉卉逛街回来就睡了。凝神,那气味又没了。柳卡下意识地拎起方杰的裤子,外科医生般麻利剥下裤带,一根手指勾到阳台,按进消毒水里。
对于这股腥膻气,柳卡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猎人。
那次,她陪领导吃饭,桌上摆着鲜香财鱼火锅,她却嗅到另外的气味,和鱼无关的腥味。源泰生活广场嗅到的气味。那气息愈来愈真切、清晰,柳卡胃里翻腾,她实在坐不住,更吃不下了,她借口去洗手间。柳卡循着气味来到楼上包间,爱琴海厅。她将门推开一条缝。一个穿墨绿套裙的女人捧着话筒在唱歌。是她,柳卡在源泰生活广场见过的女人。水果女人。水果女人对着脖领敞开的男人唱得声情并茂,那是身心松弛的方杰。屋里还坐着两男两女。方杰面对柳卡,却没发现她,他的注意力不在门上,他的注意力在唱歌的女人身上,他手在腿上打拍子,目光能溅出火星。他脖子上绕着另一团火,女人的红丝巾。柳卡手机响了。方杰回过神,他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有点慌张。“我在楼下,吃饭,哦,有领导……”柳卡很不满意自己的表现,仿佛理屈词穷。方杰笑了,方杰潇洒地摘掉丝巾,像摘掉一根老黄瓜。他介绍柳卡:“我老婆,呵呵,化验专家。”再介绍水果女人,“水果供应商,梅老板!”水果女人面无表情地看柳卡,柳卡点点头。
柳卡回到自己的包间,再没吃一口菜,她的脸泛白。这使酒兴正酣的领导没向她发难。和方杰说话时,柳卡清晰地看见他耳后的口红印,那印子大概也有气味……想到气味,想到她日夜与之对抗的气味,治标不治本的气味,柳卡突然想发怒,想掀掉桌子!往每个人脸上泼酒!砸烂一切!
……
展开
★人生中难平复的硬伤,不是病痛,而是爱情。一切关于爱情的文字,比如诗歌,常常是往这类硬伤中洒几滴酒精;比如散文,总是i』:人在渴望的静夜里发生种种迷离;只有在小说中,哪怕真有招致天塌下来的爱情,也必须是与人生一道,且行且止,且战且退。爱情在小说中的人性化和人格化,让爱情脱胎换骨,也让小说超几脱俗。
——刘醒龙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得主,湖北省文联主席
★郭海燕的爱情小说绝不是一座空中楼阁,在这里,爱情变成了一根强劲而敏感的时代冲经,新旧时代的变迁、人在剧烈变幻的年代里如何挺住等等重大的关切均附着其上,通过对爱情的叙述,郭海燕表达了对时代的质疑,也完成了对个人的肯定——对于她来说,肯定爱情,就是肯定了人之为人的生命力。
——李修文鲁迅文学奖得主,湖北省作协主席
★郭海燕的小说作品散发着我们这一代从乡村走出来的“70后”独特的精神气息,蕴含着改革开放40年来时代发展、社会进步的密码,艺术与现实水乳交融,在她的《如梦令》、《单双》等作品里得到完美体现。
——李骏虎鲁迅文学奖得主,山西省作协驻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