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探戈》:
世界杯足球赛就在这种背景下恰逢其时地胜利召开。
已经被盘带过多的爱情折磨得显出些疲软迹象的未婚夫杨刚,立即全身心投入,一头扎进电视机里,像吃了类固醇兴奋剂似的处于甲亢之中自拔不出来。柳莺这才暂时从对方吊射垫射倒勾的无聊中得以解脱。杨刚那些天里抱着个电视看转播看得昏天黑地,所有的赛事他几乎看得场场不落,要么深夜不着家跑到别人家里聚众看球,要么把他编辑部的男同事领回家来围着电视里的球门集体扎伙儿,他们俩居于筒子楼的未婚小家里简直都成了免费放映厅,常常是人满为患,来晚了就找不到座。家里四周围的环境也被杨刚布置得颇具现场氛围,除了没设立赞助商的广告牌,其他的一切全都安排齐全。赛事日程表贴了一床头,碗架柜和冰箱上贴满了杨刚自制的各球队的积分排行榜,那上面还不时有红笔随时涂抹修订的痕迹。四壁墙上更是见不得了,原先柳莺挂的那些个风景画、时装模特、卡通娃娃还有一些木雕垂饰等物件统统都被杨刚摘掉,换上了清一色穿大裤衩的一群群男人,全都在那儿横七竖八地踢腿、飞脚、下绊儿、生拉硬拽、仰面朝天。柳莺每天只要一睁眼,就得被迫面对满墙那一颗颗庞大的头颅和一根根粗糙的大腿。气得柳莺大喊大叫,扬言要把那些个破球星统统扯去烧了。
杨刚一听,急了,赶忙张开不太够长的双臂紧张地护住一面墙说:“宝贝求求你了,宝贝,给我点面子,咱当一回球迷容易吗咱?怎么也得正儿八经地做一点样子给别人看看啦。”
柳莺说:“哎哟喂!合计你当球迷都是给别人看的?不行!你趁早都给我摘下去,别弄得我天天睡觉做噩梦。”
杨刚双手合十抵在胸前喵喵地恳求说:“就这几天,就这几天行不行?等杯赛一结束,我立马就摘,立马就摘。”
柳莺看他那真真假假的一副可怜样,懒得跟他磨缠,只好暂时做一次妥协。
这下可倒好,经他这一布置,筒子楼里的单身汉们被招到家里来的更多了,还有一些已经娶完了媳妇的,也是在家里过完上半夜,把自家女人拾掇完毕以后,又在零点钟声敲响时准时披星戴月大老远地骑车赶往柳莺他们家里报到。柳莺心说这些人看球这么兢兢业业,图什么呢?杨刚则对他的球迷战友一律虚门以待,早早预备下啤酒并在地上用砖头摞起一个个加座。来人不停地对杨刚的室内装饰艺术进行夸奖,还假么惺惺地在他白面书生的瘦弱鸡胸脯上擂上几拳,以表示出一种同类之间的相互认同。杨刚这时就满意地龇出一口绵软的食草类动物犬牙嘿嘿傻笑个不停。
由于地球时差的影响,在西方举行的比赛,实况转播到东方中国来时通常已是下半夜。可这根本阻碍不了刚刚入港的球迷未婚夫杨刚。在柳莺的眼里,杨刚这时真就跟深夜闹猫似的,眼白儿倍儿绿,眼仁儿荧荧冒蓝光,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蹲在小板凳上(沙发高风亮节让给客人坐了),仿着一个标准球迷的样子,呷一口啤酒拈一粒花生米,看到忘情处喉咙里便发出一种低沉的颇类似于叫春的声音,被他招来的同伙们这时也一律地呜呜噜噜的嗓子眼里吭叽着欢实,啤酒瓶子烟灰缸乱扔,仿佛猫群集体不负责任地爬上了别人家窗台。逢到这时候,未婚同居不成了的柳莺就只好被迫披衣坐起,悻悻地看着电视里电视外的一群阳刚族生物兴奋得乱蹦乱跳像要用脑袋撞墙,自己精心布置的小家被祸祸得跟猫食盆子似的。柳莺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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