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修行》:
当然木材中但凡有节瘤的地方,都是最出彩的地方,那里坚硬如铁,光洁如玉,花纹变幻莫测,流光溢彩,例如黄花梨的回流鬼脸纹其实也是独特的一种瘤变,又如金丝楠木的流水纹、小叶的火烧纹,它们以世人公认的美,占据了难以撼动的鉴赏地位,所以,论木质、论美纹、论色泽,在奇木收藏界,崖柏只能是二流的地位。
我以为,让崖柏得以逆袭的,是它的芬芳气味。那芬芳没有胭脂味,一股子浩然之气,你说它粗犷,它实幽然素雅,如一着长衫的男子,素净的面容,身上自带一种悠然的气质。你说它素淡,它却久御不散,如隔壁悠扬的琴声,时不时地飘传过来,隐约真切,从不间断。所以我从不说崖柏是香的,怕“香”这个约定成俗的意思,辱没了它,混淆了它,无法准确无误地表达它特有的气息。近年盛传崖柏香味的药用,据说能提高血液含氧量,被誉为“空气维生素”,当下有一种香疗中就是柏味保健治疗,让病人在崖柏熏香中自然睡眠,能杀死癌细胞。这些说法或有夸大成分,但崖柏五行属金,能助肺气,合皮毛,其气味能安魂、定神倒是早有记载,《本草纲目》和《中国药典》中都论述过崖柏兴阳道的医用功效。
极爱冬天的午后,贴身藏一块崖柏,案前神思倦怠,眼冒金星之际,毛衣里隐约有柏香传来,我心领神会地深呼吸,吸到极致,却不愿马上吐气,将那芬芳久久地锁在胸腹之间,那里有一种挽留和依恋,挠心挠人。如此隐秘的愉悦,就如一滴墨汁,突然入水,一时间墨花飞舞,长袖婀娜,我如盛开在水里的一朵睡莲,大大的伸出一个懒腰的姿势。
这几年,文玩市场出售的手串、把玩、挂件,绝大部分都是侧柏,一大批次货冲击下,崖柏市场几乎面临崩盘,在满地摊都是崖柏的时候,走动少、阅历尚浅的我,基本上再也见不到真正大块、野生、绝品的陈化料了。如此的心念才转过没多久,就和崖柏有了一次结结实实的相遇。
去年初夏,被派出两天小差,一天报到,一天会议,这类出差极其辛苦,极其无聊,是十足的苦差。这次会议选在当地比较普通的宾馆,大堂很陈旧,大堂通向电梯的走廊很昏暗,就在进电梯的一瞬间,我一眼发现了转弯角落里陈列着一块崖柏,它被封在一个玻璃罩里,其实电梯合上前看了几眼,也不敢肯定它就是崖柏,只是它的名字在我心里跳动了一下,让人有了满满的期许。放下行李后,第一件事就是返回大厅,隔着玻璃罩,把它从上到下细看了一遍,崖柏,绝对就是崖柏无疑。它的木纹理上下扭曲着,如小时候玩的一块覃糖,周身散发着玉润的光芒,尽管整体没有什么明显的象形图案,但是陈化的痕迹非常显著,我的头手伏在玻璃罩上,就如隔着玻璃窗,探视自己亲人一样,玻璃冰冷的,隔绝着声音,隔绝着气息,隔绝着它与我之间的灵魂互动,那种远,是恨得让人咬碎银牙的远,我围着它团团走动,如一只急迫又无奈的小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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