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流而下的事物中,最多的是木材。
徽州深处白际山脉和黄山山脉包围之下,林木资源丰富。南宋定都临安之后,徽州的木材开始往下游输出,并形成了徽商里的一支,即木材商人。徽州的木材商人每年冬季人山伐木,待至梅雨季节河水涨泛的时候,便利用水力运载出山,或由青弋江运至芜湖,或由新安江运至严州,然后转销各地。
钱塘江支流天目溪的上游,是天目山区。这里林业资源丰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旧时的山民,山林、木炭就是他们的生产和生活资料。天目大山之中,历来交通不发达,1934年前,境内没有一条公路,运载山货出境,主要就是靠放竹排、木排和渡船。临安境内有南苕溪和北苕溪两大水系,通太湖;还有天目溪、昌化江,通钱塘江,几大河流中也常见放排场景。
竹排一般可负载数千斤木柴、黑炭、药材等山货,也可载客。当年放排主要运送“黑白货”,黑货指的是木炭,白货指的是木柴。放排人越激流,过险滩,追波逐浪,风雨兼程,经苕溪、天目溪,把黑炭木柴送进杭州、上海人家。
取道溪流,借助水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把木材运出去。山里人把这个叫做“放排”。山道阻且长,放排是成本最低的一种运输方式了。砍伐下来的木材,肩扛、牛拉,运输到河边,再将木材用藤条、蔑缆、铁链等编扎成排节,推人河中,木排便浮在水上,顺流而下。多的时候,十几排、二三十排木材连缀成长龙,中流击水,甚是壮观。
放排的人,就站在木排上,用木桨操作,以免撞石壁和滑入浅滩。放排餐风宿露,雨淋日晒,自不必说,这种操作也极具风险。
新安江一路下来,几百里的水路,急弯礁石甚多,落差大,旋涡疾,所以放排也是危险重重,磕磕碰碰,人跌落水中是寻常不过。过坝之时惊心动魄,坝高流急,木排下坝时排头瞬间直插水底,站在排头操舵的排工若掌控不住,木排就会一节节或倒竖或翻转着砸下水坝,轻则木排散毁,排工落水,重则被木排击中,危及生命。
放排人最忌讳的是碰上“逸排”。逸排就是排散开来。若碰上逸排,轻则白跑一趟,重则连性命都搭上。逸排一般都发生在水流急弯处,前面山崖壁立,直过来的水给石壁一激,掉过头来从一边急泻而下,形成很大的旋涡。排一旦撞到石壁上非散不可,排一散,人便会掉到旋涡里,就是有再好的水性,十有八九难以生还。
这种地方又往往树木森森,遮天蔽日,山民称之为“洞”,既为“洞”,则必有“洞神”,出了事少不了有冒犯洞神之说。因此,放排人路过此地自然少不了拜祭一番,祈求神灵保佑平安无事。
新安江上,有一个地方叫老虎滩。老虎滩,上通上溪口,下至屯溪,进而杭州。老虎滩流传着一句古话:“上滩要背纤,下滩像射箭,险滩船难撑,像过鬼门关。”水运繁华时期,这里千帆竞发,百舸争流,最壮观的是春天,桃花汛来了,一长串、一长串的木排竹筏缭绕着群山,好似长龙飞舞,乘奔御风,热闹非凡。航船则是一年四季通行。秋冬季节,大船就难行了,必须换乘。纤夫们拉纤的号子声。就在这群山中回荡。
新安江放排,上游可从徽州沿新安江、富春江直达杭州;新安江水库大坝建成后,木排仅能抵达歙县深渡。安徽的屯溪,一直是木材集散地,高峰时期,闵口河面几为木排盖满,蔚为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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