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创作行为都是自我暴露的行为,写诗则是其中*真诚、*无畏的一种。
从《疼痛·中英文对照手稿本》中,我们能感受到赵丽宏的绝对真诚。未经过矫饰的文字和信手画下的涂鸦,为我们带来一个赤子眼中的世界,奇幻而真实,怪异而美妙。这是精神的世界,心灵的世界,感受的世界,去除了物质表象的本质的世界。
罗马尼亚“爱明内斯库国际诗歌大奖”获奖作品。
《疼痛·中英文对照手稿本》诗画结合,使作品兼具文学作品和艺术作品的特点,更体现出诗歌的本质,使读者直观地感受到作品的美,近距离地观察作者的内心底色。
书中可以清晰地看见赵丽宏创作风格的转变轨迹,在诗歌中,他实现了对过去的自我的**。诗人的视线落点从外部客体转移到人本身的内部主体世界,写作目的从描绘客观世界转变为探索人的心灵内在世界。
技法上,赵丽宏舍弃了显性、华丽的描写手法,达到了羚羊挂角、大象无形的境界。
存在之痛和诗歌之痛
——赵丽宏诗集《疼痛》序
[ 叙利亚 ] 阿多尼斯
1
“制服痛苦”——这是古希腊人伊壁鸠鲁扛起的大旗。后来,他的学生罗马卢克莱修接过了这面旗帜。卢克莱修的武器是他所谓的“净化心灵”。按照这一理论,人不应把死亡视为死亡,而应该视之为“另一种睡眠”。
不过,人的心灵似乎不接受这样的“净化”,就仿佛痛苦是构成心灵的基本要素;而摆脱痛苦,就如同摆脱心灵本身。
2
这部诗集里的痛苦不是单数,而是复数。如果摆脱作为单数的痛苦都殊为不易,那就更不用说摆脱作为复数的痛苦了。
人的本质,无论在其生前或死后,是否就存在于痛苦之中?或许,解药并不存在。也许,解药就是接受痛苦,用我们的生命之水淹没它:与之对话,一同去旅行,睡眠,醒来,与之平起平坐,共饮一杯茶——人类发明了各种茶道,以便让它配得上我们的与生俱来之渴。
这里的敌人好比风,而武器则是罗网。罗网如何能捕捉到风?
这个问题,可以视为《疼痛》这部诗集的一个基本核心,它不是有关日常生活琐事的问题,而是针对存在本身提出的问题。在赵丽宏的诗中,疼痛超越了身体的界限,而涵盖了思想和心灵。疼痛是字面上的,又是意义上的。
3
诗人在提出疼痛这一问题时,同时又以高度的艺术敏感力,提出了“无痛”的问题,这其中蕴含的哲思,如同一缕缕幽香,自诗篇的身躯上散发。人能否无痛地生活?能否生活在愉悦、幸福、快乐、安宁之中,哪怕他处于种种痛苦之因的包围之中?
诚然,人的历史表明,人一直在不停地致力于避免痛苦,追求快乐。费尔巴哈曾经说过:“真正的宗教就是真正的快乐。”
4
也许,《我的影子》这首诗浓缩了这种存在之痛。这首诗中的人,同时是人、鬼和影子。那么,在人的内部,人、鬼和影子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如果真有答案,那么答案是什么?难道,人只不过是帕斯卡尔所说的一截芦苇,在存在之洪水中随波漂荡?
但是,当你沉醉于赵丽宏诗中呈现的这种波澜时,你会觉得有一个声音穿破了波浪的喧嚣,由诗歌的双唇在你耳畔轻声道出:没错,人确实生活在世界的荒诞中,但人也有能力超越荒诞。
如果说,物只能被动地接受现状和命运,那么人不同于物,人不是由“接受”来定义的。人的核心,在于他有能力摆脱,一如他有能力聚合。因此,人是主动者和改变者。
如此,赵丽宏的诗将我们置于存在的中心。这些诗篇犹如一朵朵翻卷的浪花,在拍打中,在体验和书写中对存在之痛做追问、探询;这些诗篇又汇聚成一片翩翩起舞的蝶群,仿佛是在历史的伤口之间飞行的道路。
疼痛而滴血的伤口,在赵丽宏的诗中向着天空开放,其中融合了雷电和阳光,焦虑和安宁。
我们在读这些诗篇时,当疼痛向我们袭来,我们感到疼痛也在进袭这些诗篇。我们还会感到那些与我们比邻的高山,或是我们想象出来的高山,不过是另一种痛苦:是意欲升华的大自然的痛苦。我们还会感到这种痛苦不仅仅是语言的、描述性的机体,而且还是一种物质的机体,而这种机体就是构成生活自身的有机成分。
这部诗集里的每一首诗篇,都是一个莲花池,从中散发出一种叫作“痛苦”的芳香。当我们注视着其中的莲花——“痛苦”,我们会感觉它摇身一变,乘着天梯升腾为云朵。我们会感到,赵丽宏诗中的痛苦,是在他的词语中、在汉字及其节奏和关系中摇曳的影子,仿佛这种痛苦就是时间内部的另一个时间。
5
无论如何,诗人的痛苦不仅是人的痛苦,而且还是诗的痛苦。这其中最具诗意的,是我们并不知道这种痛苦如何诞生,又来自何处。如果这其中真有答案,那么这个答案本身就蕴含着问题。因为诗歌永远是问题,或者是在诱发问题。
而这,恰恰是诗歌独特的、最具创造性的特征。
2017 年 11 月于巴黎
注:此文是阿多尼斯为《疼痛》法文版写的序文。原文为阿拉伯文,由薛庆国翻译成中文,由戴舫翻译成英文。
温馨提示:请使用泸西县图书馆的读者帐号和密码进行登录
爱明内斯库国际诗歌学会很荣幸地为赵丽宏颁发此项诗歌大奖,以此褒奖他不同凡响的诗歌创作。他的诗歌,给读者一种凄美、永恒的感觉,人心面对世界和大自然感受到的无穷辽阔和幽深。
——罗马尼亚“爱明内斯库国际诗歌大奖”颁奖词
赵丽宏的诗将我们置于存在的中心。这些诗篇犹如一朵朵翻卷的浪花,在拍打中,在体验书写中对存在之痛做追问、探询;这些诗篇又汇聚成一片翩翩起舞的蝶群,仿佛是在历史的伤口之间飞行的道路。
疼痛而滴血的伤口,在赵丽宏的诗中向着天空开放,其中融合了雷电和阳光,焦虑和安宁。
——阿多尼斯
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地狱,也会有带领我们漫游地狱的维吉尔、杜甫、但丁、鲁迅。读《疼痛》,我不仅感动,更深深敬佩:丽宏兄用自己的生命之笔,写出了紧攥古往今来诗歌之魂的自觉。
——杨炼
从遥远的历史发端,直至当下,如何对待生命,如何对待生命中必然存在的艰难困苦,如何在艰难困苦中守望生命的尊严,永远是人类生存的重大课题。用诗歌来形象地探索这一重大课题,让这一探索过程成为意象世界的瑰丽呈现;使读者在欣赏这种难能可贵的瑰丽的时候,不仅激起艺术的感动,而且得到思想的启示。我认为这正是《疼痛》的深层价值。
——褚水敖
从我的阅读经验看,新出版的《疼痛》是一部值得记住和传颂的诗集。这是一部谈论死亡和梦境的诗集,在阒寂无尘的夜里静心阅读这些关于伤痕、疼痛和风暴,也关于光、欢乐和飞翔的吟咏,你一定会与一个诗人的目光不期而遇,进而会关注自己的内心,与自己的灵魂做一番深入的交谈。
——缪克构
说到底,诗的技法就是不见了技法,因为技法已经消融到诗的境界里去了,使人浑然不觉。我以为,赵丽宏诗集《疼痛》向我们展现出来的,就正是这样一种深邃圆融的艺术境界。
——杨志学
赵丽宏不是哲学家,也从未自觉追逐某种“主义”,当然这不是说一个人可以不受任何“主义”的影响。我觉得赵丽宏的“突破”,来自于自己对人身的参悟,而多种文化传统于不自觉中进入了这个“悟”的过程。
——戴舫
赵丽宏只是提出问题,文明毁灭人性,这一点人类是否想通透过?如果更多诗人发展起这种自疑,我可以说,中国现代诗歌可能希望大一些,那么赵丽宏会是一个始作俑者。
——饮溪
发掘“不可知诗意”应有多种,赵诗发掘的是不可知所包含的可能性,令人恐惧,也令人希望,同时意识到两者都是虚妄,却又无奈于虚妄的必要,自欺欺人的不可忍容性对人生具有粉碎性效果,只得求救赎于诗意。于是,诗不仅是艺术,更是人生不得不抓住的救命稻草。也许艺术本质就是救命稻草。
——曼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