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黄风、籍满田
《大湄公河》是我们先后3次前往湄公河采访,又参阅了400多万字的资料创作的一部纪实作品。作品由两条线索展开:一条围绕湄公河流域的地理、历史、经济、文化;一条围绕发生在金三角的“10·5惨案”。对其中的一些人和事,在充分依据事实的基础上,做了适当细节性的想象与描述。特别是被毒枭屠杀的13名中国船员,当时他们究竟经历了怎样血雨腥风的恐怖杀戮?我们力图把他们梦断之前的美好与面对屠杀的痛苦挣扎还原出来,以祭慰他们最后的一段人生航程。
读者:任启发
魂归来兮!河水涛涛不可久泊兮!
魂归来兮!河水汹汹不可久留兮!
现在,我们凭借长篇纪实作品《大湄公河》对13名船员的不幸遇难致以沉痛哀思!距惨案发生8年了,13条鲜活的生命,在《大湄公河》一书中被重新唤回来,控诉那场光天化日之下惨绝的屠杀。面对这样的野蛮与暴行,现在读来还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好在,天理昭彰,法网恢恢,凭借着祖国的坚强后盾,还了罹难者公道,让行凶者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愿悲剧不再上演,愿逝者能够安息!
《大湄公河》是以2011年震惊世界的“10•5湄公河惨案”为核心书写的一部纪实作品。在大量实地采访的基础上,作者以翔实生动的资料,深入解读并还原了十三名中国船员惨遭荼毒的经过。
作品融纪实性、艺术性、可读性于一体,既惊心动魄,又细腻生动,是作者继《滇缅之列》之后的又一力作。
引子
— 血染“10·5” —
2011年10月5日。一大早,“华平号”在湄公河哗哗的簇浪中醒来。一夜的水声还在继续。河水不知疲倦地拍击着船体,淘着码头。船长郝强走出船长室,穿过驾驶室一头有些黑暗、小甲板一头已被晨光照亮的通道,踏着船梯从二层下来,来到一层船前大甲板上。甲板潮潮的,仿佛夜间下过小雨,缝缝隙隙里透着阴凉,有的地方还结了水珠。
在终日酷热难当,有时午间甲板温度高达七八十度,能烤熟鸡蛋、烫起脚掌燎泡的湄公河上,这大概是最凉爽的时刻。郝强举起双臂伸个懒腰,便站在缠着一圈圈钢丝绳,同样湿漉漉的显得有些油腻的绞缆机旁,双手叉住腰开始活动身体,屁股摇来扭去,像在耍呼啦圈。他努力使自己精神饱满了,好迎接新一天的到来。河对面就是缅甸,跟老挝这边没什么两样。岸上的丛林薄雾迷蒙,还纠缠在睡梦中。从贵州老家赤水来到湄公河上,一转眼已十来年。自打当了船长,只要出来跑船,他就不敢睡懒觉,怕睡过头误事。他总比那丛林醒得早。别的船老大也一样,船员劳累了一天,可以睡个懒觉,他们却不行。如果同行他们就会相互提醒,比如“玉兴8号”的柳志刚,一遇上他早晨起迟了,就会站在船上吆喝:郝九五,天都大亮了,你还死睡?郝九五是郝强的小名,一帮弟兄都喜欢这样叫他。也许,郝强并不清楚今天还是九九重阳节,在千里之外的北方正秋高气爽,银镰卷过田野,就像那民歌唱的“谷子呀,糜子呀,上呀么上了场”。
早已脱离农事的他,只知道还在国庆期间,这里高速路堵车,那里景区人满为患,电视上天天少不了热唠。对他们这些跑船客而言,日复一日水上泡着,节日早泡黄了。若船上有空,他最大的奢望就是回去和家人团聚,温暖一下与老婆孩子的感情,与老婆热滚滚待上几天,好好补报补报。不少跑船客因常年在外,老婆在家守活寡,守得绝望了,最后只好离婚。他就离过一次婚,他七哥郝月明也离过一次,现在的老婆都是第二个。除了离婚的,还有找不下对象的,像码头上积压的货物,大龄“剩男”一堆。老实说,节日不节日他们已无所谓,只要家里平安,自己在外平安,早上睁开眼还活着,身下的船还在晃悠,而且能晃出个好心情来,就是最大的满足。最近几年,他的心情一直不错,因为跑船生意好,日子过得油汪汪的,漂着一层红辣子。再就是尽量多挣几个钱,早日拥有一笔大的积蓄,有资本去干别的,结束这漂泊生活,也一样能养活全家老小。就在今年正月,一家子在景洪给他过40岁生日,大姐郝月华还劝他,跑船太辛苦了,跑完今年不要跑了,回家开个面馆吧。大姐的心愿何尝不是他的心愿。他回答“要得,要得”,可“要得”过后,就把大姐的话撂到一边。他总觉得开面馆还不到时候,想趁年轻力壮,吃得动水饭,再多赚几个钱。
本来嘛,他与在“纳鑫号”当船长的侄儿郝天翔说好,准备一早出发,从云南关累到泰国清盛,可是“纳鑫号”等两个客人,一直等到中午客人还没来,他等不及就先走了。随后他们与从缅甸索累码头下来中途遇上的“玉兴8号”晚上一起停泊在老挝的孟巴里奥。船上装着260多吨货物,7 车水果和4 车大蒜,前天装完已凌晨一点多,关累的鸡都叫了。一切顺利的话,今天到清盛港卸下货,再装上运往关累的货,过两天就可以返程了。从关累到索累近80公里,到孟巴里奥180多公里,到清盛港260多公里,要说远也并不远,换成汽车一溜烟就到了。可一旦船至南腊河口244号界桩,经过中老缅三国交界的“绿三角”,进入老挝和缅甸水域,内心的感觉就大不同了。两岸的山依旧一脉相承,眼前的河也还是那条河,却像他小时候进城,沿着赤水河走出地界一样,多了些陌生与不安全感。途经的缅甸一侧,据说老早经历了英国人、日本人,后又经历了国军、缅共,还有什么罗星汉和坤沙,现在成了掸邦特区的地盘,也是劫匪出没之地。
除了听说劫匪出没,他刚踏上这条河时,还能看到山上种的鸦片,多的时候一片花海。他最初以为种的是鲜花,船老大把嘴一歪:狗屁,那是鸦片!缅甸种鸦片他早听说过,老百姓全靠它活着,买粮、换盐、娶老婆,但亲眼见还是头一次。船老大来自广东,很是见多识广,喝饮料他就喝健力宝,说着便侃开了。从种鸦片侃到吸鸦片,侃得郝强一愣一愣的。吸鸦片郝强没见过,但“哈料”见过:卷一个吸管似的细纸管,将料面撒在锡纸上,用火烫起如梦似幻的烟雾,然后嘬着纸管吸溜。为证明自己说的不假,船老大还给他侃了一首广东民谣:“鸦片是
土,吃久糊涂;母在(亩仔)无顾,亲戚断路;茼蒿衫,不冷(菠薐)裤;鸡丝(屎)藤,做墩布(棕步),甘蔗盒(哈),做头布;见鸡啦(掠),见酒壶(狗虖);今日无涂,千辛万苦;明日无涂,大洋(仰)难渡(度);后日再无涂,一命呜呼。”侃完了问他:记住没有?
他抚摩着后脖颈说:好像记住了。船老大哈哈一笑:你小子记性好,眼力不行。再后来,河中的船越来越多,山上的鸦片却一年比一年少了,取代鸦片的是橡胶林,还有茶园什么的。就在橡胶林取代鸦片的时候,船老大为救一个船员,不慎夹在船和礁石间,被活活夹死了。那船员是个新手,原在关累码头当搬运工,上船不足半个月,正站在船边看“泡水”,被一泡从天而降的鸟屎砸入河中。船老大跳下去救人被夹得一口一口吐血,弟兄们眼睁睁看着救不了,等救上来已断气。落水船员活下了,船老大却送了命。
身为一介草民,终年只是为生活打拼,不想这些破事也罢,尤其出门在外,一想心就没着没落地乱了,像浪里翻滚的木头,总想找到一个依靠。平时并不经意的家国之念这时便从心底冒出来,如同一瓶老挝黑啤,只要嘭的一声打开,就抑制不住泡沫四溢。郝强不禁掉过头来,望一眼船顶上悬挂的国旗,那是他们出门在外的依靠,可国旗夜里被雾打湿了,耷拉着,全没了迎风招展的生气,让他多少有些失望。失望间
“嚓啦”一声响,油香从厨房传出来,他的思绪也一同被炸进油锅。他收回目光,又提起精神,活动一阵子返回去。船上的人都起来了,吃罢早饭便启航。水手柳向西收拾起船缆,他和大副党民兵钻进驾驶室,开始了他们的最后一段航程。
目录/CONTENT
引子 血染“10·5” / 001
第一章东方多瑙河/ 007
第二章“魔鬼水域” / 028
第三章追赶金鹿的地方/ 056
第四章横行湄公河/ 090
第五章冒险家的乐园/ 122
第六章最后一段航程/ 164
第七章百年悲歌何时了/ 198
第八章中国亮剑/ 242
尾声/ 289
后记/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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