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红遍”三部曲·征服老山界》:
序章 兵临湘江
1934年11月30日。
大地苍茫,湘江北望。
警卫员阙中一搀扶着毛泽东走到界首渡口的时候,夜幕正悄然降临。村庄、田野、山林,逐渐模糊了。湘江对岸,古镇上的人家已经点燃松油灯火。
中央纵队的人马长达十多里,黑压压的像条没有头尾的长龙。驮着箱子、柜子的马,装着大麻袋、大包袱的小车,加上近五千名挑着的、担着的挑夫,乱糟糟地挤作一团,远远望去像定在原地没动,中革军委第二纵队司令员兼政委李维汉急得嗓子都喊哑了。阙中一看见十几个战士吃力地抬着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不知是什么,上前一问,才知道是印刷厂印纸币的机器。阙中一把这个情况说给毛泽东听,毛泽东气得见人就说:“这怎么行,坛坛罐罐重要,还是战士的鲜血重要?”
文件柜、制弹机、印刷机……特别是那架医用X光透视仪,黑乎乎的大家伙,不但无法用肩挑,就是四个壮小伙子也抬不动,得用八个人一组,轮流换着抬,何况山路是那样难走,遇到陡坡或是拐弯处,一两个小时都挪不了窝。民运科长刘浩天也不知道这个黑乎乎的大家伙是什么来历,他找到一个卫生部的干部问:“这个大家伙能不能拆开来抬?”干部很干脆地说:“不行!”
除了等待渡江的人群,渡口还堆着大量没有炮弹的山炮、缝纫机、机床零件、行李、炊具、担架、书籍。
浮桥由于超过了承载能力,又摇又晃。
浮桥是用几条渡船连在一起,上面架了圆木,再用从界首古镇的店铺借来的门板铺设而成。界首古街全长一千余米,高低错落的瓦房在街道两边一字排开,楼下全是商铺,此地最不缺的,大概就是门板。11月27日下午,红三军团第四师先头部队抵达界首,找来渡船、油桶、圆木和门板架设了浮桥。
毛泽东站在岸边,望着眼前混乱的场面,脸色严肃、阴沉。
江风拂过,不时从湘江上游传来阵阵激烈的枪炮声、喊杀声。
抬着王稼祥的担架缓缓走来。
毛泽东上前扶住摇晃的担架:“稼祥!”
王稼祥摘下眼镜,对着镜片哈了口气,在衣袖上擦拭一会儿,抬头对毛泽东说:“主席,这仗……怎么打成这样?”
“从苏区出来这一个月,敌人离我们的距离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近,总让人有不祥之感。”阙中一说,“警卫员们都在为红军的前途担忧。”
毛泽东说:“为掩护军委纵队渡过湘江,五个军团战斗部队都在血战中,从11月27日到今天,他们正在新圩、脚山铺、光华铺一线以血的代价保卫湘江渡口的安全。军委纵队早一分钟过江,战斗部队就少一分伤亡!”
浮桥上拥挤着行进的人流,人声鼎沸。几个小时过去了,队伍才过了一个头。
天上,三架飞机轮番俯冲,有些浮桥被炸断了,轰炸和扫射依然猛烈,江中水柱冲天。还没被炸断的浮桥,在爆炸声中剧烈地摇晃,桥下湍急的江水中,工兵们正在冒死抢修。
“哒哒哒!”
一排子弹呼啸而来,走在浮桥边沿的两名挑夫应声中弹,一趔趄掉进江中。
江面上漂浮着竹竿、木板、人和马的尸体、各种杂物,不断有人和马跌入江中,浮桥下面的江水被染得通红。十几个挑夫被眼前的惨状吓坏了,有的人丢下挑子,号叫着跑掉了,几个红军战士拦都拦不住。刘浩天大步追上去,对挑夫们说:“老表们,我是宁都人,参加红军前和你们一样,也是挑夫,都是穷人。红军现在吃了亏是暂时的,早晚会取得胜利!红军是为我们穷人打天下的,帮红军就是帮穷人自己!”一个和刘浩天相熟的四十多岁的矮个子挑夫先走了回来,挑起挑子,还没跑远的人见了,也回来默默地重新挑起挑子。
渡口边到处都是弹坑,还有几颗“臭弹”躺在路边,毛泽东似乎没注意到这些,两眼注视着缓慢蠕动的队伍。
“主席,咱们过江吧!”阙中一看到主席的眼睛湿润了,低声劝道。
“嗯。”毛泽东应道,却没有挪脚。
毛泽东的眼前,浮现出江西于都河渡口。
两个中央纵队、五个军团,八万六千多人。一个多月前,中央红军从于都河出发的那天,也是夕阳西沉的黄昏。
四天四夜,红军将士或走浮桥,或摆渡,或涉水过河。
随后一路过关斩将,短短四十多天内突破了国民党布下的三道封锁线,11月25日开始,主力部队由湘桂交界的永安关、雷口关陆续进入广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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